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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深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
是豹頭的圖樣,雙目兇悍,獠牙尖銳,看上去有些瘮人。
顧雲深道:「這是原先鎮廣將軍家的家族徽記。」
「徽記?」時錦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這個圖案上,聲音有些恍惚。
顧雲深「嗯」了聲,解釋道,「先皇在世時,鎮廣將軍擊潰沿海倭寇有功。為做嘉獎,親手畫了這個圖樣,賜給鎮廣將軍做家族徽記。」
時錦將紙遞給他,掐了掐指尖,強逼著自己保持冷靜。她佯做懵懂地驚嘆:「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獨特的徽記呢。」
頓了下,目光掠過滿桌的卷宗,不經意地皺了下眉,「卷宗如此多,看來鎮廣將軍所犯罪行不小?」
「是。好大喜功,貪墨朝廷賑災銀兩,後來又與倭寇勾結,雄霸沿海。陛下盛怒,褫奪鎮廣將軍滿門榮耀,抄家滅族。」
時錦心跳得厲害,聲音有些顫抖:「相爺怎麼對三年前的內情知道得如此清楚?」
「三年前,這樁案子是我親手督辦的。」顧雲深笑了下,「不然阿沅以為我是怎麼當上的丞相?」
他本意是想逗逗時錦,卻不料,時錦忽然間血色盡褪,面上蒼白地厲害。
顧雲深擔憂地輕喚:「阿沅?你怎麼了?」
時錦回過神,強顏歡笑道:「我就是有些困了。」
她佯做疲倦地打了個哈欠,手心冷汗直冒,故作如常地調侃,「相爺親自督辦的案子,怎麼還讓人僥倖逃了?」
顧雲深再三打量,確定她不是生病,才鬆口氣道:「當時他人不在兩廣,遍尋未果,這才有了漏網之魚。」
時錦強自鎮定地輕笑,好奇道,「誰這麼厲害啊,在相爺的追捕下,居然逃了三年才露出馬腳?」
顧雲深知道時錦的分寸,也沒瞞著,道:「是鎮廣將軍的幼子,趙珩。」
同一時間。
京外安國寺,廟中冷清寂靜。
鄭雁書跪在蒲團上,口中念念有詞,一臉溫和平靜。
落針可聞的環境中,忽然傳來一道輕飄飄地聲音。
「表妹。」
鄭雁書聲音一停,驟然轉身。待辨認出黑暗之中那人的五官,驚喜地起身。
「阿珩哥哥!」
鄭雁書詫喜,「父親不是說你在靖州嗎?怎麼忽然來了上京?」
第50章
時錦從未敢想,最後居然是從顧雲深這裡得到斷她腿那人的消息,而且消息來得這樣輕而易舉。
她閉了閉眸,用盡渾身解數勉力維持住泰然自若的面具,打了個哈欠,疲倦中帶著些鼻音道:「相爺忙著,我實在困極,先回屋歇息了。」
顧雲深沒有起疑,笑著將她送到知蕊手裡,才返回書房繼續忙碌。
幾乎是一躺回床榻,時錦就脫力似的癱著,單臂掩著眼睛,思緒萬千。
一時想到那夜傾盆大雨,趙珩獰笑著向自己走來,毫不留情揮下鐵棍時的畫面。
一時又難過複雜的猜測著,顧雲深三年間送往嶺南的種種信件,是不是均被趙珩攔下。
最後卻是反覆盤算了許多,要如何在趙珩落到顧雲深手裡前,將此人扣下。
找顧雲深幫忙固然是最省時省力的辦法,可若是告訴他,腿傷的事情必然也瞞不住。
她肯定要先找到趙珩,摸清趙珩到底知道多少事,又有哪些事是不能讓顧雲深知道的,才能將趙珩交給他處置。
一晚上輾轉反側,時錦始終難以安眠。
許是都趕了巧,翌日大清早,長思便派了身邊的丫鬟來傳話,說是請她過去一敘。
時間趕得巧,時錦不免猜測,約莫是長思也得到了消息。
她心事重重地趕到紅袖招。
果不其然,長思見到她,立刻屏退丫鬟,肅容道:「小時錦,之前你讓我找的人,有消息了。」
時錦語氣艱澀:「是鎮廣將軍的幼子,趙珩是嗎?」
長思一愣:「你如何得知的?」
時錦閉了閉眼:「相爺在追蹤當年鎮廣將軍一案中落跑的嫌犯,我昨夜偶然間看到卷宗,發現了那枚徽記。」
「小時錦……」長思目帶擔憂地望著她。
時錦輕吁口氣,百思不得其解:「我只是不明白,在此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鎮廣將軍的名號。趙珩為何獨獨要針對我?」
長思沉默片刻,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時錦洗耳恭聽。
「鎮廣將軍府和武安侯府有姻親關係。」頓了下,長思複雜道,「鎮廣將軍府的趙珩,和武安侯府的鄭姑娘青梅竹馬,對她很是傾慕。我聽聞,當初相爺去兩廣督查鎮廣將軍貪腐一案時,趙珩正在來京的路上,預備求娶鄭姑娘。」
長思一說,那些七零八碎的消息,登時串成了一條再清晰明顯不過的線。
時錦哪還能不明白,趙珩喜歡鄭雁書,鄭雁書又因為對顧雲深情有獨鍾,分外怨恨備受顧雲深關愛的她。
愛屋及烏,反之亦然。
趙珩對她自然帶著天然的怨恨,所有的行為自然也就有了合適的動機。
想明白的時錦不由冷笑出聲,「那趙珩還不夠狠。他心上人恨我在先,我父兄讓他家族俱滅在中,相爺又親自抄他家在後,如此新仇舊恨,他只斷我一條腿,實在是大發慈悲了。」
長思嘆了聲氣,無奈道,「小時錦,你好歹是當朝的公主,相爺的掌珠,若是你當真命喪嶺南,單是嶺南都要動盪,何況是他?屆時他插翅難逃,更別說與他的心上人雙宿雙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