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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未曾和時錦坐下來好好聊聊,正巧今日得空,於是借著這個機會,主動問:「這位男子是阿沅何時識得的?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

  時錦滿眼防備:「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顧雲深道:「想多了解阿沅一些。」

  七姑娘今日提起這樁事,顧雲深原本沒往時錦身上想,只以為是紀姑娘的朋友。結果刺史多問一句,他才知這人竟是時錦的故人。

  那日在客棧,時錦說的話他並非無動於衷。這些時日,閒暇里他也反省了許多。前些年他公務纏身,自顧不暇,只顧著管她衣食無憂,旁的方面確實忽視了許多。

  所幸如今不算晚,日日相處,他可以慢慢了解。

  時錦會意,未露喜色,只淡淡地譏諷道:「相爺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身邊的人就行。她們定會知無不言,何必來多此一舉。」

  話一出口,顧雲深便知她在氣什麼了。他有些無奈:「阿沅,知蕊只是說你嗜甜吃壞了牙——」

  「連我壞過牙她都告訴你,誰能說得准以後還會說什麼?」時錦懶得聽他多說,徑直道:「相爺把我糕點拿走的時候不是很痛快?如今也乾脆點兒,沒必要解釋。」

  時錦話里話外是怨知蕊多話,可顧雲深知道,她的氣性實則都是衝著他來的。

  不說其他,單說在嶺南三年,知蕊和她同患難過來的情分就非同一般。若非此次知蕊要留在府中看管小三月,也不會主動和他提及這件事。

  她對此心知肚明,還故意說這些話。

  顧雲深嘆了聲氣,道:「阿沅,我同你保證,日後不會從知蕊那兒探聽消息了。」

  時錦乜他一眼:「當真?」

  「不騙你。」顧雲深豎起手指,見時錦眼中的戒備消失,才鬆了口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可以。」時錦收回視線,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雙腿盡斷的那個雨夜,忍不住闔上眼,儘量心平氣和地開口,「他是我在嶺南結識的。雖說只有一面之緣,可卻予我良多。」

  「他——」顧雲深頓了頓,輕聲問,「他助阿沅許多?」

  時錦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聽出顧雲深話中的異樣,只「嗯」了聲,慢慢道:「他予我的太多太重,我沒來得及報答,只能時時刻刻銘記在心,以期有朝一日,再度相逢,親手回他一份大禮,這才算全了他的『恩義』。」

  說完卻沒等到顧雲深的回應。

  時錦心下奇怪,睜眼望向顧雲深。他正蹙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倒是反常。照他原本的性子,此時應該主動說會幫她找人才是。她連拒絕的話都已經準備好了。

  沉吟片刻,時錦心念一動,計上心頭。

  她清了清嗓子,狀似無意地問:「說起來,這三年,相爺步步高升,想必結識了不少京中才情品性皆佳的貴女吧?」

  顧雲深回過神:「不曾。」

  這回答在時錦的意料之中,卻還是讓她忍不住竊喜。她費力壓下唇角,遺憾地嘆了聲氣:「倒是可惜。」

  顧雲深不明所以地望過去。

  「相爺還是要多多和品貌相配的女子接觸,日後和離,也好及時求娶。」時錦很是善解人意。

  顧雲深眉頭緊鎖:「我說過,我不會和離——」

  「我沒忘。」時錦及時打斷,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這些時日,我反思了許多。新婚夜和相爺約定做表面夫妻,實是一時意氣。無愛結合已是誤了相爺姻緣,若後半生還要以夫妻的名義綁著相爺,九泉之下我也無顏面對阿爹。相爺風華正茂,及時止損才是正途。」

  顧雲深神色不悅。

  時錦卻開懷得緊,她端著恰到好處的笑,再接再厲道,「況且,縱然相爺願意同我做一輩子的表面夫妻,我也是不願的。」

  顧雲深一愣。

  時錦笑眯眯道:「我如今才十八,還沒體會過男歡女愛,就和相爺綁在了一起,委實吃虧。相爺品味清雅,詩書作伴度餘生足矣。我卻是個俗人,只想和相愛的人柴米油鹽,過著雙宿雙棲的小日子。日後若是遇見喜歡的人——」

  時錦頓了頓,語氣堅定道,「就算你不同意,陛下不允,我便是三拜九叩,也要求來一紙和離書的。」

  像是沒看到顧雲深面上的恍惚。時錦尤覺不夠,偏頭想了片刻,體貼道,「詩書作伴雖好,可有人能為相爺紅袖添香也不失為一樁美談。咱們好歹夫妻一場,我可不希望和離後相爺孤單度日。」

  之後時錦再說的話,顧雲深全然聽不到了。

  他幾乎不敢深想,他的阿沅日後會遇見其他的男子,會對那個人柔情軟語,也會為那個人洗手做羹湯。

  ——更會毅然決然地離開他。

  這個可能讓顧雲深抑制不住地驚恐。

  阿沅怎麼能離開他?他一手將她養大,他們互相扶持著走到今天,怎麼能有人半途而退?

  理智上他知道阿沅說得沒有錯,但他可恥地不願面對,不想接受。

  顧雲深下意識捏緊桌角,手背上青筋繃起。他失神地喃喃:「如今這樣,不好嗎?」

  時錦狠下心搖頭:「不好。」

  時錦的否認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重若千鈞,壓得顧雲深喘不過氣。

  她方才說的所有話,字字句句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不斷地刺激著他的神經。曾經被他刻意迴避的記憶忽然就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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