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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雲深素來克制,沒有經受過壞牙的痛苦。可官場之上也有不少大人家的孩子不知節制,壞過牙,總是一鬧就要折騰半夜,聽一位大人說,自家的小子,因著壞牙,臉腫了大半邊,堂堂男兒被折磨得形銷骨立,哀嚎連連。

  那位大人描述的可怕,彼時顧雲深並不能感同身受。甚至覺得男兒頂天立地,怎麼能在區區小痛小災面前失了往日鎮定。

  如今得知他的阿沅竟也這麼痛過,他卻登時坐立不安,心焦火燥。

  「阿沅沒有節制,你怎麼就由著她的性子?」顧雲深皺著眉,頭一遭遷怒於人。轉念又想到當時由著時錦性子來的自己,火氣愈發上涌。

  握筆的手都氣得抖起來。

  知蕊反而笑了笑:「姑娘什麼性子,相爺還能不知道?」

  顧雲深眼神沉下來。

  知蕊道:「別人都是撞了南牆就會回頭。可姑娘不是,凡是她喜歡的,哪怕那上頭裹了毒,嵌著利刃,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去。」

  「區區牙痛而已,相爺以為姑娘會在乎嗎?」

  第23章

  顧雲深不知道時錦在不在乎,可他在乎。

  他捧在手心的,連一根頭髮都捨不得碰的姑娘,僅僅是脫離了自己的視線三年,又是傷腿,又是壞牙。明明曾經連崴腳都疼得眼淚汪汪的人,現在受了這麼大的苦卻分毫都不肯表露出來,硬生生的自己咽下去。

  倘若不是知蕊主動說,他要怎麼才能知道,他在她生活中缺失的那三年,她都經歷了什麼?

  顧雲深眼神微沉,愈發堅定了要儘快讓人去嶺南調查的決心。

  *

  從上京到靖州一路北上,雖然路途遙遠,可時錦並不覺得難捱。

  馬車的車廂大,裡頭被布置的很舒適。時錦所在的那半邊尤其如此:身下鋪了厚厚一層的絨毯,身後墊了柔軟的靠墊,整個小空間都透著毛茸茸的軟。

  即便到北邊涼了起來,窩在馬車內也絲毫不覺。

  這樣長途跋涉的體驗感太好。

  唯一讓時錦感到不適的是,顧雲深的視線總是若有似無的落在她身上。起初時錦以為是錯覺,可兩人同坐一輛馬車,總有零丁幾回讓她逮個正著。

  偏偏顧雲深坦然得很,反倒弄得像是時錦發散過度一樣。

  好在到後來他收斂了許多,否則一路上被人時不時盯著,還躲不開,委實鬧心。

  不過就算他不收斂時錦也耐他不何,無他爾,時錦心虛。

  當初答應了太子說服顧雲深不要將公務全部扔過去,弊端就是,這一路上,凡顧雲深醒著,就在處理從上京一路送來的奏摺。

  路上處理和在官署處理還不一樣。有些亟待回復的奏摺一定要準時送回去,就必須趕在到驛站前處理好。若是拖到下一個驛站,難免就會誤事。

  偏偏奏摺多得很,雪花一樣從上京飄過來,還有越來越多之勢。

  時錦心虛之餘仍有不解,抓著小毯子問:「不是將大部分政務都分下去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奏疏要處理?」

  顧雲深對時錦向來是說不出重話的,他捏了捏眉心,勉勵克制自己呼之欲出的火氣,端著心平氣和的語氣道:「京中那位帶頭做的好事。」

  雖然沒點明,但時錦瞬間就悟了:有這麼好的方式能拉著顧雲深處理公務,太子怎麼可能會放過?一定是將顧雲深轉交給他的公務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其他官員雖說不敢上行下效,可碰到難處理的總要搭著便利一道送來。

  可究竟什麼樣的公務算是難處理的,就是見仁見智了。

  了悟的時錦心更虛,一邊在心裡罵著太子卑鄙,一邊把小毯子拉到頭頂,秉持著「我看不見你,你就看不到我」的自我蒙蔽,終於捱到了靖州。

  到靖州主城那天是個黃昏。

  正值太陽落山,似火的餘暉灑下,極目遠眺,入眼之處無一不被火紅的暖光籠在其中。偌大的平原仿佛與天空融為一體,紅日低的似乎觸手可及。盛極,美極。

  這是時錦從未見過的風景。

  她下巴抵在小窗上,被這難得一遇的景色震撼到,不時發出由衷的讚嘆。

  北地的黃昏有風,透過撩開的車窗徐徐吹進來,落在手背上有些微涼。顧雲深欠身將人拉回來:「風大,仔細著涼。這景色在靖州很常見,不急於一時。」

  「知道了知道了。」時錦敷衍地應著,一邊又不死心地往外探頭,「我再看一會兒,不要掃——」

  話沒說完,時錦「唰」地縮回車廂。

  顧雲深被她的動作驚了下:「怎麼了?」

  「自打踏入靖州,我記得我們不曾經過驛站?」

  顧雲深點了點頭:「是。」

  時錦皺眉指了指正前方:「那前面這麼大隊人馬是怎麼回事?」

  顧雲深從車窗的小縫中覷了眼,果見不遠處一隊人馬整齊候著,好似專門在等著他們一樣。

  時錦猜測道:「總不能是打劫吧?」

  「不是打劫。」顧雲深收回視線,「訓練有素,穿著官服,是靖州的駐軍。」

  時錦疑惑道:「咱們都沒經過驛站,他們怎麼還能掐著點攔路。

  顧雲深:「咱們雖未聲張,可一隊人馬入了靖州地界,總瞞不過他們的眼。」

  時錦托著下頜:「堂堂相爺的行蹤被人窺伺的如此徹底,你怎麼一點兒也不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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