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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他微笑著答。

  何未要推門,發現大家都瞧著自己……

  謝騖清是笑意最不明顯的,最後還是老伯著急:「姑娘快進去吧。」

  她不解,輕輕推開門。

  入眼,燈光下,滿屋子都是西府海棠,地上、桌上擺滿了。

  不必想也都是兩年前準備好的……可惜碰上她這個遲鈍得要命的女孩子,沒有想到這裡有什麼,沒來看過。

  「我真不會養海棠啊,」老伯在後頭抱怨,「生怕養壞了,等不到你來看……被你們小兩口折騰得啊。」老伯思想老舊,沒有談戀愛的概念,見何未來過幾次,早就認定是小兩口了。

  何未眼睛泛了熱意,不想被背後的眾人瞧見,低頭進了屋子。

  她望里處,全被罩著紅紅綠綠的布,恐怕是看院子的老爺爺弄上的,老輩人對顏色的口味極相似。床鋪上沒被褥,剩了木板子。她往裡走:「不收拾好,今晚你睡哪兒,天都快黑了。」她知道謝騖清跟在自己身後。

  書桌上有一方紙,被硯台壓在夕陽的光里,瞧不清字,被灰濛住了。

  她愣了愣,難道是他兩年前留下的?

  她背對著謝騖清,走到書桌前,那上頭果然寫著一行字,極短。她拿起那張紙,用手抹去灰塵,讓那行字更清晰了:

  清少年言,山海不全,死而有憾。而今更堅定日後之決心,江河未清,吾拒往生。

  山海不全,死而有憾。江河未清,吾拒往生。

  謝騖清曾在這間屋子為人寫過無數次的送別話,唯有這兩句是留給他自己的。

  第27章 醉顏對百花(3)

  「我十七歲來過北京,去過德勝門。」謝騖清在她背後說。

  那時的他剛離開保定,獨自一人坐火車來了北京。那晚他在德勝門下,看著古時出征的大門想,這一戰勢必要勝,推翻清王朝再回來,帶著兵從此門走,暢快地走。

  「你手裡的前半句,就是那天寫下的,」他說,「後半句一直空缺。直到那晚離開恭王府,直接去了安定門,才有了後半句。」

  是她告訴他,北京不止有德勝門,還有大捷回朝的安定門。不管是國與家,都盼著著出征的人能平安。

  相隔十年,他終於完成了這段話,這裡有他的家國與志向,也有她的名字。

  謝騖清同她隔著一個珠簾,見她轉身瞧自己,他掀開珠簾進了臥室。珠帘子在他身後落下,白珠子一串串地撞擊著彼此,纏繞晃動著。

  「我……以為,」她在窗外軍官們燒火做飯、澆水融冰的笑聲和雜音里,幾度哽咽,許多事忽然都變得明朗了,還有更多她從未想到過的,「以為,你沒這麼喜歡我。」

  謝騖清眼裡盛著笑意,輕聲打趣她:「有多喜歡,我也不好說。又沒比較。」

  她一下子想到兩人初次親吻那天,他問自己還覺得虧嗎?自己也是如此答的。

  他記得她說過的每句話。

  不止記得,細回憶起來,謝騖清從來都順著她的心意,能為她做的全做了。

  今天在車站,謝騖清下車前,留了幾個兵士守車廂。她隔著布窗簾,見他被數千人擁在其中,和迎接的學生、進步代表握手,軍帽下的眼睛裡有著禮貌和笑意。她看得心潮澎湃,為他高興,哪怕北上之行的目的已無法達到,但各界還是仰慕和欽佩他們這些愛國將領的。

  只是感動沒維持多久,在她一轉頭時全消退了。她看到窗邊的軍官都以手指扣扳機,從窗口往外一遍遍審視靠近謝騖清的人。他們無暇感動,只怕給人刺殺的機會。

  「站檯曆來是最複雜的,混在其中打冷槍最容易,」其中一個對她解釋說,「將軍的行程本是保密的,不該有這樣的接站。這是唯一一次,他知道行程被泄露,還是坐了同一班車。」

  另一個老軍官怕何未擔心,安慰說:「南北的人都在北京,該不會有太大危險。」

  ……

  何未走到謝騖清跟前,仍然後怕,怕歡迎隊伍里真有想要他命的人。

  「今天他們說,你是第一次見歡迎的人,」她內疚說,「我在躲避刺殺上沒經驗,下次你直接告訴我,千萬別什麼都順著我。」

  「無妨,」謝騖清瞧著她的眉眼,柔聲說,「我一貫謹慎,忽然冒險過來,那些人都會以為是圈套,不敢下手。」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他輕聲又道,「謝騖清戎馬半生,積攢下的名聲從未用過,想至少給你見一次。」

  至少給她見一次自己聲名上好的一面,而不是只有躲避暗殺,舉步維艱和佯作出來的晝夜荒淫、聲色犬馬。

  何未眼又紅了,別過頭看別處,看室隅。

  細細碎碎的撞擊聲,白珍珠串起來的帘子就是不停。

  「你姐姐,在我家。」她輕聲說。

  他頷首:「我知道。」

  謝騖清起初沒答應讓二姐去。到了北京飯店後,他和二姐通了很長的一個電話,慎重考慮後,還是讓二姐去了何二府。如今南北未開戰,尚有機會見一面。日後形勢不明,謝家人再想正式約見何家人就難了。何未是個正經的女孩子,既打算結婚,該有的禮就不能少,先見再說,只當為日後見了。

  況且她孝順二叔,若日後因種種原因最終沒見上,怕給她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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