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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詞歌賦,天南地北,文人相敘,年齡相仿,他們也曾在那個夏天有過很多共同話題。

  時令轉眼入冬。

  因為年關將近,林靖越發嚴厲,林煜便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

  戚同甫也曾省吃儉用地偷偷去買過一壇對方最喜歡的葡萄釀自斟自飲,只是怎麼也覺不出當初的味道,也不知會否是天寒地凍,讓那罈子美酒都扛不住,壞了味兒了。

  直到翻年,進了正月里。

  林煜那年十九,那一年的秋天將進行秋闈舉試,他很快就會連中三元。

  就算在當時沒有人能猜到這一切,卻也沒有人會懷疑光霽公子不能在那一年金榜題名;林靖自然也很清楚,他要兒子中舉後進入六部供職。

  正經試子高中,都要先進翰林院歷練,林靖這話雖沒有說得太明,但林煜心裡卻比誰都清楚——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父親,從來沒有放棄過再現林家先祖林從允位及尚書令,形同丞相的無限榮光。

  終於在上元燈節的這一天,父子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正月十五這一天,宮裡循例都要賜宴,因為兒子和自己賭氣,林靖特意將林煜留在了府里,沒有帶進宮去。

  晟京的地勢要比沛縣靠北,這裡的冬天冷得多。

  這是戚同甫在晟京的第一個冬天,他生活拮据,帶來的衣衫也單薄,入冬以後,只能儘量減少外出。

  儘管他心裡也好奇讓無數才子佳人留下名句的,那個傳言中繁華無雙、熱鬧無匹的晟京上元燈節集會,但他最後還是選擇留在家裡。

  只是他還不知道,今晚會有人扣響他的房門,與他共赴一場比他想像中還要美好千萬倍的上元燈節。

  林煜在父親離開後又再偷溜出府,他在晟京能尋的人不多,這樣的日子常浩軫一定是會跟著常父進宮的。

  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扣響了戚同甫的房門,而房門也幾乎是沒有片刻猶疑就打開了。

  *****

  沛縣雖也美不勝收,但溫柔繾綣的江南小景始終無法與晟京城內的熱鬧繁華相較,戚同甫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的多人。

  林煜雖生長在這片熱鬧繁華中,但自打他記事起,每年的正月十五,他都是跟父母、哥哥在宮中過的,這一場民間的上元燈會,他也是第一次瞧見。

  因為一些截然不同的原因,兩個少年都是第一次看見眼前的圖景,也看著第一次身處這副圖景中的彼此。

  在林煜興沖沖地接連要把路邊幾個猜燈謎的攤檔老闆都「氣」收攤後,戚同甫終於忍無可忍地把人拉開。

  可剛把人拉開,林煜又對身邊的一個老伯充滿了好奇:「這是什麼?」

  戚同甫雖然出身貧寒,但在市井裡摸爬滾打長大,很多東西沒試過,至少也見過;而林煜則實打實像一個剛從襁褓中抱出來的孩子,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冰糖葫蘆啊……」戚同甫看著老伯手中木垛上一顆顆晶瑩渾圓的紅果,有些難以置信,「你沒見過嗎?」

  「也見過……」林煜懨懨地垂頭,「但我不知道他們吆喝的就是名字……」

  「老伯。」戚同甫摸出一枚銅板,「麻煩給我一串。」

  他接過老伯手上的冰糖葫蘆,遞到林煜手裡。

  看著林煜接過那串冰糖葫蘆,勾頭盯著看,連腳下的步子都跟著放得很慢,他不解道:「不嘗嘗嗎?聽說很好吃的。」

  「聽說?」林煜抬頭,疑惑地看著戚同甫,「你也沒有吃過嗎?」

  「沒有。」戚同甫搖搖頭。

  小時候家裡窮,飯都吃不上,他也只能看著別人家孩子手裡的冰糖葫蘆流口水;長大後雖仍然拮据,但也不至於拿不出一個銅板,只是再也尋不回當年的嚮往了,他便也沒有再想過要試一試。

  「嘗嘗——」他又推了推林煜捏著冰糖葫蘆那隻手。

  「可是……」林煜為難地看了看身邊熙來攘往的人群,眼神里有些羞怯。

  他們二人雖都沒有穿得怎麼華麗招搖,只是青衫夾襖的書生裝扮,但十幾二十歲的年紀雖不算多大,手裡卻捧著孩子的小玩意,還是偶爾會引來身邊經過的人側目。

  戚同甫很快明白了林煜的意思,隨意道:「這有什麼?」

  他拉著林煜的腕子,就著對方的手,咬下一顆山楂,腮幫子立刻鼓起來一團,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把林煜都逗笑了。

  看著對方笑話自己,他也不介意,接著捏著對方的腕子,把那串糖葫蘆也送到了林煜的嘴邊。

  林煜笑著,也低頭咬下一顆,只是不管怎麼繃著,到底沒辦法像戚同甫那樣大大咧咧,耳根子還是悄悄紅了。

  「人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戚同甫看著林煜微紅的耳根,心神一顫,「人生匆匆數十載,想要做什麼,為何要在意旁人的眼光?」

  林煜也看著戚同甫的眼睛。

  二十二歲的戚同甫眼神里還沒有狠戾和算計,也沒有世俗打磨過的圓滑,他的眼神是那麼堅定又自信,無所畏懼。

  「真的……」林煜有些失神,喃喃道:「不用在意嗎?」

  鬼使神差地,他掙脫戚同甫捏著自己的腕子,把手裡的糖葫蘆扔在腳邊,在對方詫異的眼神里,一把牽起了戚同甫的手。

  「是你說的——」他的呼吸又急又亂,「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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