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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父親——」

  林靖轉身跨出林氏宗祠的門檻,眼神示意左右下人關門, 把林煜之後的解釋都在關在了房內。

  「你們幾個在門口看著。」他步下石階時對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午時用午再放小公子出來。」

  祠堂之內青煙裊裊,光線幽暗,室外正好的天光根本透不進來。

  林煜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身後一縷強光透進來,刺痛了他的眼睛。

  「小少爺。」林府的下人恭恭敬敬地在門邊欠身,「您可以出來用午了。」

  他起身時下肢已經麻痹,踉踉蹌蹌地扶著門框歇了片刻,接著在下人一片驚呼聲中衝出了院子。

  *****

  「光霽?」常府後門,常浩軫吃驚地看著林煜一臉憔悴,「昨兒你在我這兒宿醉,一夜未歸,我還以為林大人要罰你,得好些天見不著了。」

  「罰過了。」林煜一路小跑過來,扶著門框喘著粗氣。

  他朝林煜身後左右望望,「你做什麼找我不走正門,別是自己偷溜出來的罷?」

  「走——」林煜沒理會常浩軫一連串的問話,只說「喝酒去。」

  「又喝?」常浩軫面露難色,「你今兒這是想去哪兒喝啊?」

  「東城門兒邊,老婆婆的葡萄釀——」林煜拽了一把常浩軫,「去晚了又該售罄了!」

  「誒誒誒——」常浩軫別著勁,腳下到底也沒跨出門檻去,「你大白天的敢去東城門邊的攤子上買酒喝,林大人他不管你了嗎?」

  「今兒我小外甥生辰,他陪我母親進宮去了,沒這麼快回來。」林煜解釋道。

  常浩軫聞言垂了垂眸,若有所思地低語:「原來四皇子……」

  怪不得今天他父親瞧著臉色不大好,原來是皇后嫡子的生辰壽宴,他卻沒資格討一杯酒喝。

  跟林煜這樣的天之驕子不同,他自己只是常家家主的養子,雖然剛過繼過來時常家無後,但眼下幾個弟弟相繼呱呱墜地,雖都是庶出,卻各個是正經的常氏血脈——

  他時時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可我父親……」他為難道:「還在府里。」

  林煜方才一時不忿從家裡跑了出來,只是不滿林靖從小到大令人窒息的操控,但眼下他也看出常浩軫臉上的為難;他是叛逆心起,一時衝動,但常浩軫的處境他非是不清楚,也不是不講道理,不通人情。

  「沒事,彧之。」他後退兩步微微欠身,「那你留步便是。」

  「誒——光霽——」倒是林煜轉身欲去後,常浩軫抬腳跨過了門檻,「你等等。」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幾張褶皺的宣紙,「這是你昨夜酒醉後做下的策論文章——」

  昨夜二人皆是酩酊大罪,幾乎不省人事,常浩軫本也不太記得了,只是今日一早起來認出了林煜的筆跡,更是對文章的內容驚為天人。

  林煜更像是個詩詞歌賦,寄情山水的少年詩人,他從來都很少做有關時政策論相關的文章,連常浩軫這個同窗摯友多年來也是難得一見。

  「你……」他手裡捏著那幾張宣紙,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羨慕。

  他羨慕林煜的顯赫出身,羨慕林煜的才華橫溢,他羨慕林煜的一切,羨慕他好像從出生就得到老天的垂青。

  「要回去謄抄一份給朱夫子瞧瞧嗎?」他接著說道:「老師看到了一定很高興。」

  林煜轉身接過宣紙,「謝了。」

  他看著常浩軫和自己頷首告別後轉身回到院裡,在院門合上的一剎那,他把手裡宣紙撕得稀碎,轉身往東城門的方向走去。

  城門邊的杏花落下幾片花瓣,他站在花影里;終於捧著那壇心心念念的葡萄佳釀,卻依然是滿身寥落。

  已經無人與他共飲一杯,就因為林靖瞧不上,他連把酒帶回家自斟自飲都不成——

  人人都尊稱他一聲「光霽公子」,嘆其天之驕子,人中龍鳳;他被捧在天上,腳不沾地,時時感嘆自己為何生如逆旅,曲高和寡。

  他眼神愣愣地盯著手裡的酒罈,卻不知道少年在杏花疏影里寂寞滿身,已經是他人眼中的一幅畫。

  「小少爺——」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少年或許有些矯情的顧影自憐,他一抬頭,看見府里的小廝已經找了過來。

  林府小廝不見了小少爺,急匆匆地找了出來,十幾人的陣仗算不上多大,但胸口的族徽已經夠讓路人競相退讓。

  慌忙間,林煜只得在被抓回去之前,把酒塞進了一個站在街邊愣愣出神,來不及躲開的人懷裡。

  他不知道那人正是方才賞畫之人。

  戚同甫看著胸口濺落的酒漬,直到林煜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還是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兩個月後,文人雅集,他終於再見到了那個從畫裡走出來,把酒塞進自己懷裡的少年,他也知道的少年的名字和身份——

  林氏嫡出幼子林煜,表字光霽,晟京城內聞名遐邇的『八斗才子』。

  「上次唐突公子了,有沒有弄髒公子的衣裳?葡萄佳釀顏色鮮紅,不易洗淨,公子住在哪裡,我賠你一身新的。」

  這是林煜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當時的他們都不知道這一賠,便會賠進彼此的一輩子;只是那次之後,有人總念著對方上門,有人偷偷買來的葡萄佳釀也不用躲躲藏藏,可以得君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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