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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眼下的林煜捧著當年求而不得的佳釀,只是淺嘗輒止,「青春作賦,皓首窮經。這酒——」
他搖頭輕晃手中酒盞,「已經不是當年的味兒了。」
「果然是瞞不過你。」常浩軫頷首苦笑,「當年練攤兒販酒的老嫗,已經過身了。」
他找了好多人打聽,才終於尋到當年老嫗的兒子,也已是年過半百,兩鬢斑白的老人。
老人不再以販酒為生,只照著當年母親的手藝,應季的時候釀上幾壇,過過自己的嘴癮。
「我可是掏出銀票跟人家求了好久,才求來這麼一壇。」常浩軫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每一滴酒都變不回最初的葡萄,那是我與你都回不去的青春年少。」林煜輕輕推開面前的酒盞,「所以,彧之——」
「你尋我若是只為敘舊,大可到此為止罷。」
少年安得長少年,海波尚變為桑田。
「光霽,我近二十年來都沒想過再來打擾你要的生活。」常浩軫緊張道:「你知道我此來不是為了這個。」
「晟京的平靜只在表面,暗潮洶湧隨時都會釀成大變——」
「光霽。」他誠懇道:「十九年前你辭官下堂,我以為你野鶴閒雲,不慕權貴,只想跟戚同甫去做一對人間散仙;我沒有料到戚同甫會那麼快返回晟京,後來還做了溫晁禮的女婿;我更料不到,這些年來……」
他喉間慢慢帶了些細微的哽咽,「你竟會過成這樣。」
「我過得很好。」林煜不疾不徐地打斷道:「今身羈塵鞅,歸期未卜,即使得歸,亦不過芒鞋竹杖,與閒雲野鶴徜徉於煙霞水石間,何至買山結廬,為深公所笑耶。」
「你這近二十年來官居二品,炙手可熱——」
他頷首淺笑,「過得就真的比我好嗎?」
「可是光霽!」常浩軫終於已經無法保持來前的沉穩,他顫聲道:「巍巍王城,曲曲廊院,你拋下一切去尋他;他卻棄你而去,一頭栽進你原本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里……」
「值得嗎,林煜?」
「凡事若都要論個值不值得,那便是不值。」只有林煜的聲音依舊水波不興,「值得的事兒,向來只有四個字——」
「心甘情願。」
「你當初走得心甘情願,我是懂的,所以不曾攔你。」常浩軫痛心疾首道:「可已經快二十年過去了!戚同甫負心薄倖,罪惡昭彰,你就真的沒有悔嗎?」
「光霽,雖然二十年青春蹉跎,不能再返,但總有些事,在未釀成大錯之前,你還有機會重來。」
「我無悔。」林煜平靜地言罷,默默起身,「彧之,你真的覺得我當年離開離開林家,今日又不肯出手,僅僅是因為一個戚同甫嗎?」
「我林煜自問至情至性,卻也不至於淺薄至此。」
「我知道你今天為什麼來。」他說著背過身去,「溫晁禮祖上出過數位翰林院大學士,你常家祖上曾受溫氏先祖知遇之恩,你們兩家世代交好;從你過繼給你父親那一刻起,你就沒得選,你常氏滿門,都為太子所用。」
「可你也不忍見太子為虎作倀,縱容戚同甫興風作浪,你希望有人可以出面制止太子一黨的惡行,所以你求我——」
他回頭盯著常浩軫,一掃滿身病氣,眼神犀利,「不僅因為當年的光霽公子名滿晟京,更是因為我的長姐是四殿下李璠的生母,而我是李璠的小舅舅。」
「你相信我有立場也有本事阻止戚同甫,但是彧之——」他搖搖頭,「你就真的阻止不了嗎?」
「不是做不到,你只是不願悖逆你的養父,辜負常家對你的養育栽培之恩。」
「可是彧之啊——」他重新背過身去,靜靜望著沛水流向天際,「你今日是為什麼來,我當年便是為什麼走。」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質疑小叔叔這麼聰明的人當年為什麼能看上渣爹;其實,渣爹和小叔叔的故事還沒揭開,當年十幾二十歲的渣爹未必就這麼壞,也未必從出生就沒有過真心。
吃藥誤事,抱歉今天的二更晚啦~
上聯: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 下聯:來者往者溪山清靜且停停——清朝大才子李漁,作於浙江蘭溪且停亭
今身羈塵鞅,歸期未卜,即使得歸,亦不過芒鞋竹杖,與閒雲野鶴徜徉於煙霞水石間,何至買山結廬,為深公所笑耶。出自《答棘卿劉小魯言止剏山勝事書》【作者】張居正·明
少年安得長少年,海波尚變為桑田。出自《啁少年》【作者】李賀·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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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責無旁貸 ...
戚景思靜靜地站在院門邊, 褪去了滿身的戾氣和執拗,現在的他在沉默中顯得異常的落寞, 眺望著遠處嵐山被染紅的山頭。
那一整山飄落的楓葉,好似他心底思念的重量。
大夫從屋裡走出來,經過他身邊時往邊上縮了縮身子,搖著頭嘆了口氣,哆哆嗦嗦拎著袍擺地離開了。
半個時辰前,他駕車帶著林煜從臨仙樓回來, 到門口喚了幾聲卻不見林煜答應,當他緊張的掀開車簾時,林煜嘴邊嘔出的鮮血已經染頭了青衫的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