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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著喉間一梗,「和言斐那些事兒, 忙活完了嗎?」

  「上吊也得喘口氣兒不是?」林煜安慰地拍了拍戚景思的手背,「你小時候總怨我不帶你出去玩兒的,還記得我上一回帶你去臨仙樓是哪一年嗎?」

  戚景思默默想了想,「得有十年了罷……」

  「那去套車,今日這天兒這麼好,我們就去臨仙樓。」

  戚景思記憶里,上一次去臨仙樓是他第一次,也是長這麼大唯一一次,那一年他還不到十歲,當時留下了不太好的回憶,便不願再去。

  那時林煜特別起了個大早帶他去登樓,早起人少,一切都很順利,現在想來,大約也是林煜故意為之。

  只是當年的戚景思只是個頑皮的小男孩子,他賴在樓上不願回家,一直耽誤到午後,臨仙樓的人慢慢多了起來;當林煜牽著他下樓時,看見門口的對聯處圍了不少人。

  孩子心性總是好奇,年幼的戚景思硬是要擠進人群里瞧瞧大夥都在看什麼,但也是在那時候,吸引了人群的注意。

  他那時還不太明白人群的白眼和指摘意味著什麼,只是記住了林煜落寞的眼神,就再也不願去臨仙樓了。

  *****

  「上次除夕,言斐說你們也到過臨仙樓跟前兒。」臨仙樓前,林煜已經在戚景思的攙扶下步下馬車,「怎麼不帶人上樓瞧瞧這沛水夜景?」

  「大半夜的,有什麼好瞧。」戚景思故作嫌棄道:「他眼神本來也不好,別什麼都沒瞧見再平白摔一跤。」

  自己養大的孩子,林煜自是了解,他聽得出戚景思話里的彆扭,只是無奈地笑笑,打趣道:「你這也算是疼人兒了。」

  之前去找李長借車套馬耽誤了功夫,戚景思怕林煜的身子受不了顛簸,一路上駕著車也走得極慢,眼下這日頭也快中天了,臨仙樓門前已經圍了不少人。

  當年他只有八九歲大,被擋在人群外瞧不清的東西,現在他還是站在人群外,卻一抬頭就什麼都能瞧見。

  亭台樓閣之處,但凡是有景,就少不了人文墨客路過時吟詩作賦,門口的牆邊留下不少讀書人的風流文采,最搶眼的就要數金漆刻字雕成的木牌,掛在大門門扉的兩側。

  上聯: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下聯:來者往者溪山清靜且停停。

  這字跡……

  「小叔叔……」戚景思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頭盯著林煜,「這是……」

  「字是我的字,可這話,只是我從別處搬來的。」林煜頭也不抬,掀了袍擺抬腳從微觀的人群後跨過了門檻。

  門口那副對聯是他當年初到沛縣,初登臨仙樓時寫下的;當年只是隨手寫在紙上就離開了,沒有落下落款,沒有指明出處,也不知是被哪個有心人拾了去,竟做成了木質的對聯,懸於正門。

  *****

  臨仙樓的頂層有一雅致的茶樓,戚景思幾乎是半扶半抗著將人帶了上去,但也因為足夠高,上面的人不多,反倒清幽雅致。

  林煜選了個沒人的檐下,憑欄遠眺,整個沛水盛景與遠處嵐山一山的紅楓交相輝映,這些都是讓他當初願意留下的原因。

  「獨自莫登樓,憑欄惹相思。」木欄的里側,油紙蒙面的木門另一邊,傳來一個沉穩的中年男聲,「這話,當年還是你同我說的。」

  常浩軫斂了袍擺跨過門檻,正身一揖,「光霽,許多年不見了。」

  「彧之,好久不見。」林煜回眸欠身,整個人依舊平靜如水,眼神看向不遠處發呆默立的戚景思,「誰說我是一個人了。」

  「哈——」常浩軫朗聲一笑,「我在樓下都瞧見了,好一個『且停停』,不愧是名滿晟京的『八斗才子』,一筆丹青,顏色不輸這沛水盛景。」

  「那是我當年剛來時寫下的了。」林煜禮貌地笑笑,「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八斗才子』,不過州亦難添,詩亦難改,然閒雲孤鶴,何天而不可飛。」

  「好歹同門一場——」常浩軫說著從背後拿出一個小酒罈放在廊下的小案上,「光霽,怎麼我還沒開口,你就對我下逐客令了。」

  「彧之,你的書信我雖不常回,但卻都認真讀過,既然答應你於此一敘,便會聽你說完的。」林煜看著案上那隻熟悉的酒罈,瞭然地笑笑,「你也不必千里迢迢,帶這壇酒來哄我。」

  「東城門邊兒的葡萄佳釀,當年你最是喜歡了,有快二十年沒有聞著這個味兒了罷?」常浩軫說著掀開壇口,席間頃刻酒香四溢。

  這裡不可能再有講究的夜光杯了,他拿起手邊的細瓷酒盞,為兩人各自滿上一杯,「嘗嘗?」

  當年林煜初拜朱夫子門下,只十五歲大,後來的常浩軫算是他的師弟,卻還要年長兩歲。

  認識戚同甫之前,他這輩子做過最瘋狂出格的事情,便是跟常浩軫二人偷偷去東城門邊的一個老太的攤檔上,買一壇葡萄酒偷飲。

  文人墨客自是不禁酒的,只是林父瞧不起這市井裡的便宜東西,總覺得掉價,但偏偏他和常浩軫都好這一口。

  當年他們買了酒,誰也不敢帶回家,甚至還偷偷帶去過朱夫子那裡,哪知酒香馥郁,根本藏不住,被朱夫子逮了個正著。

  以為東窗事發,當年兩個十幾歲的少年搶著認罪,誰知朱夫子卻當場朗聲一笑——

  那一晚師徒三人吟詩作對,把酒言歡,聊盡古今多少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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