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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林煜溫柔地笑笑,「入夜了天兒寒,吸了冷氣晚上咳嗽,你又該嘮叨了——」

  「小小年紀,比白鬍子一把的郎中還囉嗦。」

  林煜嘴上嫌棄,可人還是走進屋裡又尋摸出來兩件斗篷,遞給還空著雙手,害羞垂頭的言斐。

  「你們年輕後生的東西,我一把年紀了還跟著湊什麼熱鬧。」

  「你倆多穿些,別著涼了,也別玩兒野了,叔叔給院門口留盞燈,等你們回來。」

  *****

  戚景思小時候雖然不能上街湊熱鬧,但林煜總會賣些煙花爆竹在小院裡陪他玩,眼下他領著言斐上街,手邊的爆竹剛放了沒兩個,倒把人嚇得躲到了樹後面。

  「呵——」他難得笑出了聲,看著樹後面言斐只露出個衣角來,「你這是真怕啊?」

  戚景思不肯披上披風,言斐一直老老實實地抱在懷裡,這會聽見樹那頭沒了動靜,才磨磨蹭蹭地走出來,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戚景思低頭吹滅手裡的火摺子,「你小時候鶴頤樓沒現在這麼風光,但也不差到哪兒去罷?你爹娘就沒給你買過這些?」

  言斐還是搖頭,小聲嘟囔著:「是我爹不讓。」

  戚景思走到言斐身邊,也不講究地直接靠在一旁的樹幹上,他並不多問什麼,只等著言斐願意,就繼續說下去。

  言斐還是怕戚景思著涼,體貼地拽了拽對方的衣袖,將手裡的斗篷墊在戚景思身後,才繼續往下說。

  「我現在眼神只是不大好,到了晚上光線一暗,就更瞧不清了,可是小時候要比現在嚴重得多,所以天一黑,我爹就不讓我出門。」

  「那你娘呢?」戚景思適時地接了句話,不想讓言斐覺得自己在自說自話。

  「我娘?」言斐溫柔地笑笑,「她都聽我爹的。」

  看見戚景思沉默的垂頭,想起戚景思有個把自己扔在老家十幾年不聞不問的爹,言斐知道戚景思可能想多了,連忙解釋道——

  「不是你想的樣子,我爹待我娘很好,好到——」

  「好到我覺得天下間相愛的人,都該是他們的樣子。」

  言誠理現下是富甲一方,可當年的鶴頤樓也不過是個兩層高的小酒樓,連地契都不在言誠理手上。

  事情過去二十幾年,現在人人都道當年的晟京第一名妓從了富賈,可這事在當年都鮮有人知道——

  晟京城裡頭牌魁首的姑娘是何等身價,守著二層小樓的言誠理根本掏不出那些銀子;當年是言斐的親娘自己拿出畢生的積蓄湊數,才攢夠了贖身的銀子,嫁了言誠理從良。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言斐柔聲道:「我娘說她不後悔。」

  當年的晟京第一名妓玲瓏剔透,閱人無數,事實證明,她沒有看錯。

  婚後言斐出生,是兩人愛情的結晶,言誠理寄予厚望;可因為眼疾,言斐好幾歲大走路還要跌跟頭。

  為了照顧好天生眼疾的兒子,言母找言誠理商量,可能沒有精力再照看另一個孩子,言誠理當時只愣了半晌就答應了。

  至此,言斐成了富甲一方的言誠理的獨子。

  「我父親的確對我寄予厚望,希望我可以飛黃騰達,光耀言家門楣,他或許沒有問過我想要什麼,但——」言斐深吸一口氣道:「他對我娘的每一個決定都很尊重。」

  所以當初也是因為戚景思足夠的尊重,讓言斐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人或許跟旁人不一樣。

  「那你娘呢?」戚景思難得這么正經地跟言斐說話:「她也這麼想?」

  「我娘沒有想過要我飛黃騰達,她跟全天下大部分娘親一樣,只希望我平安健康。」說起親娘,言斐的笑容是溫柔又驕傲的,「只是因為我,她放棄了再做母親,心裡一直對我爹有愧——」

  「她心裡雖然內疚自己沒能給言家生出個健康的孩子,但是從來不對我提起半個字。」

  「這些都是我爹告訴我的,我和我娘親近,他希望用來鞭策我,盼著我能有出息。」

  「那你娘——」戚景思無不羨慕道:「一定對你很好。」

  「你以為我娘肯定很寵著我,把我捧在手心兒疼?」言斐掩唇輕笑,「完全沒有。」

  「反倒我爹是這樣,總擔心我有事,晚上也不讓我出門;但我娘對我很嚴格,在她心裡,一直都只把我當成普通的孩子,和別人家健康的孩子沒什麼不一樣。」

  他說著抬頭認真地看著戚景思的眼睛,「其實你有的時候很像我娘。」

  都把他當做一個普通人看待,平等從不輕視,關懷卻不憐憫。

  言斐只有幾歲大時,因為眼疾,並沒有學堂肯收下,那時言誠理是請了先生到家裡來教;幾年之後言母不忍心看著兒子總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帳台後面看書,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個同齡人作伴,便同言父商量著還是要將孩子送到書院去。

  那時言斐的眼疾已經好了不少,言誠理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出門多少能使銀子說上兩句話,就托關係將言斐送進了書院裡。

  「那個時候,我是怨過我母親的。」言斐輕聲道。

  因為言母給幾歲大的言斐開了房間單睡,臨走時卻不肯給他一個擁抱,也因為他娘一直堅持讓他自己上下學堂,連個書童都不讓帶。

  他小小的一個走在路上經常摔倒,膝蓋在那兩年就沒有一塊好肉,路邊還時常有淘氣的孩子向他扔石子,欺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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