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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小滿跟在他身後過院子入堂屋,淡回道:「不是。」見沈辭神色落寞下來,又補道,「但我要說的話與陛下有關。」

  沈辭自己從不買茶葉,家裡也不會備瓜果點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督主喝白水嗎?」

  「沈經歷不用麻煩。」何小滿打量了番空蕩蕩的屋子,「沈經歷都不請個人幫忙做飯打掃屋子嗎?」

  「我自己會做飯,也會打掃。」沈辭坐到他對面,還是遞過去了一杯白開水。

  何小滿沉默地垂眼,他似是對自己的突然來訪有糾結的不確定,良久才道:「那天你走了之後,陛下其實很難過,陛下很在意你。」

  那日謝如琢簌簌落下的眼淚浮現眼前,沈辭的心抽痛了一下,道:「是我的錯。」

  何小滿淺呼一口氣:「我不喜歡管別人的閒事,但私心裡又不願你因為這樣的原因和陛下疏遠,所以我今日才來找你。」他看向眼中有哀痛的沈辭,「來告訴你陛下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你聽完後要怎麼想跟我無關,而且我想,這些話陛下應當也不會跟你說。」

  謝如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個問題沈辭前世也無數次想過,在他缺席的那五年中,謝如琢到底是怎樣褪去所有的乾淨純粹,一點點變成坐在龍椅上的帝王。

  前世他曾試探過,但謝如琢連提起那五年都十分抗拒,他明白,謝如琢也是個驕傲的人,不願讓他知道那段不堪的日子。

  故而直到現在,他對那五年的了解也是一片空白。

  沈辭目光急切道:「煩請督主告訴我。」

  「我之後要說的東西,不是讓沈經歷去可憐陛下。他不需要人可憐,只是他真的……太辛苦了,他難得能全然信任一個人,我不希望最後仍然是空歡喜一場。」何小滿等沈辭點了頭,才繼續道,「我在冷宮第一次見到陛下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沈經歷所懷念的六殿下了……」

  禧寧十八年秋,那是何小滿第一次見到謝如琢。

  那座宮室不能算破敗,兩間屋子仍然是完好的,只是廊柱和屋檐掉漆嚴重而已,何小滿一走進院子,禁衛就在身後關上了大門。

  不過他沒什麼感覺,他還是能隨意出入的。

  一間屋子的門緊閉著,另一間敞著門,小院地上蹲著個人,他心想,只是可惜這個小少年出不去了,只能被鎖在這樣小的地方。

  何小滿是學百戲出身的,身骨比一般人要小,但他看著院子那個人,覺得那才是真的瘦骨伶仃。

  蹲在地上的人聽到有人進來也沒理會,正是長個的年紀,身上那件淡青色的袍子袖子短了,他像是很冷,袍子外面還裹著一條灰撲撲的薄毯,整個人縮在毯子裡,專心致志在撿地上碎成不知道多少塊的饅頭吃。

  那些碎掉的饅頭本身就很髒,感覺是被人踩碎的,他面色平靜,就著灰塵面無表情吞進去,一點碎屑也不放過。

  何小滿跪下行禮:「奴婢何小滿,拜見六殿下。」

  謝如琢仿佛沒聽見,也沒抬頭,自顧自吃饅頭,何小滿又道:「奴婢以前是鐘鼓司的,從今天開始,在這裡伺候六殿下和寧妃娘娘。」

  還是不理他。

  何小滿也不再說話,靜靜看謝如琢吃完饅頭,他中午沒吃飯,現在有些餓了,剛這麼想,肚子就叫了兩聲。

  小院很安靜,何小滿尷尬得耳朵紅透,正要告罪,謝如琢卻抬頭看了過來。

  素白的臉,漂亮的桃花眼,與其說他是冰封般的冷漠,不如說那其實是空洞的呆滯,就像沒有活人生氣的木偶。

  他看了眼何小滿,從懷中掏出一個饅頭,遞過去,何小滿愣愣的,沒有接,他默了片刻,又往前遞了點,說話的嗓音喑啞:「這個沒有掉在地上,乾淨的。」

  何小滿在那一瞬間眼眶酸了一下,這是他半個月以來遇見過唯一的善意。

  一個撿地上髒饅頭的人遞給他一個乾淨的饅頭,他接過了那個饅頭,低聲說道:「多謝六殿下。」

  謝如琢又不說話了,站起身,裹著毯子進了那間敞開門的屋子。

  何小滿三兩口塞完那個饅頭,趕忙跟了進去,他只帶了一個小包袱,張望了一圈,放在了角落裡的小榻上。

  床在旁邊靠牆的地方,因屋子不大,床頭緊挨著窗子,謝如琢面對牆側臥,裹著毯子還不夠,又把床上的被子裹了上去。

  何小滿上前輕聲問道:「殿下,您很冷嗎?」

  隔了會兒,謝如琢小幅度搖搖頭,蜷著身子縮得更裡面了。

  何小滿心裡有疑,無聲走開。

  寧妃想必在隔壁那間屋子,但至今都還關著門,不見人影,何小滿掃視了圈四周,去打了些水將各處積灰的屋子擦洗了一通。

  而謝如琢一個下午都一聲不吭地裹著被子縮在床上,直到冷宮放晚飯的時間才從床上坐起來。

  何小滿道:「奴婢去拿吧。」

  謝如琢照舊不說話,何小滿去門口取來食盒,打開一看,比他想像中好點,至少有飯也有菜,一盤黃瓜,一盤青菜豆腐,三碗飯。

  隔壁屋子還是沒動靜,謝如琢走過來拿筷子翻了一下三碗飯,何小滿這才發現那些飯是夾生飯,每碗都一半生一半熟,謝如琢熟練地把三碗飯中熟的那部分分出來,合成一碗半。

  這樣就成了一碗全熟,一碗半生半熟,一碗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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