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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障眼法是假的,因此她淋了一路的雨。雨水衝去傷口上的血。縱橫交錯的傷口裡有細如鹽粒的碎片,正是它讓華鏡流血不止。

  即便她的肌膚雪白,線條優美,李觀棋心中也沒有絲毫綺念,他只有一個想法,便是心疼。

  李觀棋先試試用靈力挑出碎片。

  「不要用靈力。」華鏡聲音很小,搭在腿上的手止不住輕顫,「沒用。」

  不是沒用,碎片陷得更深,靈力會讓它往血肉里鑽。

  李觀棋愧疚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華鏡不語。畢竟眼下重要的是療傷,其他待會兒再說。

  挑出碎片需要鑷子。李觀棋放眼屋內,沒有趁手工具。他看向飛劍,並住食指中指,凝聚靈力,將飛劍打斷一截。

  他這等損害飛劍的行為引起了片雪劍不滿,劍鞘激顫,似要捅李觀棋。

  李觀棋按住了它,另一隻手凝聚靈力,把斷劍磨成了兩條細針。

  他見過片雪如何誅殺鮫人。

  他應該怕。可此時他一點也不怕。他甚至想把這把劍扔出去。因為它妨礙了。

  李觀棋的劍是普通飛劍,才能這般毫不憐惜地斬斷。若是靈劍,他未必會這麼做。

  ……未必麼?李觀棋想了想,他不知道。

  他像用筷子般,靠近華鏡,一點一點,從傷口裡挑出碎片。

  李觀棋仔細端詳,發現這碎片晶瑩剔透,細如沙粒,不知是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除了挑出碎片,他還得為華鏡止血。修士受了輕傷,吃一粒益氣丹,打坐就好了。華鏡的傷很重,況且她始終不開口,不說有什麼藥,李觀棋也不知道怎麼做。只能用一塊潔淨的布,為她拭去沿肌膚滑落的血線。

  雨聲很重。他漸漸入神了,聽見了心跳聲。屬於他的心跳聲。

  李觀棋一怔,手上停住。

  華鏡微微抬頜,「繼續。」

  她的傷口沒那麼可怖了,李觀棋的注意力自然回來了。他看見了華鏡雪白如天鵝般的頸,耳朵霎時紅了。

  「李師兄!」

  院子裡傳來了陸濁留的話聲,和筒靴踩在泥水裡的重聲。

  「是陸師弟。」李觀棋想去關門,但他的門被華鏡毀了。他懷疑院子的門也被毀了。

  不知所措之際,陸濁留之聲再度響起:「李師兄,你院子的門怎麼壞了,哎喲,你屋裡的門也壞了!李師兄你在嗎,李師兄你還好嗎!」

  我不好!李觀棋高聲:「我沒事,你別進來!」

  「你真的沒事嗎,我幫你把院子的門安上了,這樣吧,你屋裡的我也幫你安上。」

  「不必!」李觀棋見華鏡沒有管此事的意思,便打算出去應付陸濁留。

  或許是雨聲干擾了他的判斷,陸濁留已經在門前了,只差數步進屋,「李師兄,我進來了——」

  倒地的門忽然「跳起來」給自個兒扣上了。

  陸濁留「嗷」了一聲,像是鼻子被撞了,「李師兄,你怎麼安門也不說一聲啊!」

  不是他。是華鏡。她抬抬手指,門就迫不及待地撞進門框。

  華鏡已經觀真境了,雨聲再大,她也不可能聽不見陸濁留的腳步。陸濁留進院時,她就能把門扣上……

  「說話。」片雪劍捅了捅他的腰。

  李觀棋如夢初醒,「陸師弟,我休息了,你回去吧。」

  陸濁留停留了一會兒,「你沒事就好,那我回去了。下回開門別那麼用力啊。」

  屋內重回平靜。

  李觀棋不敢問:大師姐,你明知陸濁留來,可是故意戲弄我?

  「繼續。」華鏡閉著眼。

  李觀棋啞然。他將剩餘的碎片都挑了出來。華鏡抬手,五指捏著一個藥瓶,示意他上藥。

  將藥散倒在傷口上,李觀棋發現這是普通的止血散。

  她究竟受的什麼傷,觀真境和丹藥都不能醫,碎片也詭異得很,遇到靈力竟越陷越深。

  最後纏上繃帶,這一步,李觀棋閉著眼,他纏一圈,將尾端交給華鏡,華鏡纏一圈,再交給他纏一圈,如此數次。

  幾次碰到了她的手指,李觀棋不禁一抖。

  雨停了。

  李觀棋聽見窸窸窣窣,布料摩挲聲。接著華鏡說,「不問?」

  李觀棋搖了搖頭,「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我允許你問一個。」

  李觀棋幾乎沒有想,「你受傷了,為什麼不找謝師兄療傷,反而找我?」

  「謝危樓不可信。」華鏡壓低聲音,「睜眼。」

  李觀棋想問她,謝危樓為什麼不可信。可他的一個問題已經用完了。

  睜開眼,他嚇了一跳,因為華鏡就站在他眼前。

  華鏡黑魆魆的眸盯著他,「你不一樣。」

  這四個字像魔咒,纏住了他。李觀棋怔怔地看著她,半晌回不過神。

  他喉結滑動,不知該說什麼。

  華鏡將右手縛腕綁好,剩下一隻不大方便,便伸到李觀棋面前。

  李觀棋看著她的蔥白五指,神情困惑。華鏡下巴對著縛腕點了點。

  然後李觀棋牽住她的五指,額頭輕觸。

  華鏡將手收回,後退一步,轉身背對他。

  她看著左手,片刻,「你必須去鹿門關。」

  說罷她便走了。

  華鏡走出小院,天已晴了,她背後的傷也因法器取出,漸生癒合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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