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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不該帶你出來的」公孫訓拍拍錦娘的腦袋,伸手輕輕地幫她拭去了眼淚。

  十二月二十八,大雪,虞山城的硝煙映襯著白雪飄了幾天幾夜,贇禮給顧曜出的計謀甚妙,打的敵人潰不成軍。

  顧曜騎在棗紅色的戰馬上,一身銀色鎧甲閃著冷冰冰的光澤。他與城門上的公孫訓四目相對,元容寫給他的信被他貼身帶著,這是兩年來母親第一次給他寫信,短短的十八個字:一十七年風雨浪澆,雨霽雲消,而今心事如潮。

  顧曜心中清楚,母親這是希望他能放公孫訓一條生路。

  「將軍,攻城吧。」贇禮提醒他,此刻將士熱血沸騰,士氣極高,理應一鼓作氣。

  「再等等。」只要公孫訓能自己打開城門,他就可以想盡辦法保他一命。

  「等不得。」贇禮不贊同,「將軍理應趁熱打鐵。」

  顧曜不為所動,他身後的士兵訓練有素,雖然不明白為何要立於城牆之下而不強攻,但依舊振臂高呼,聲浪震天。

  不久,虞山城的城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來人是個絡腮鬍的漢子,「我們老大要你們將軍單獨入城一敘。」

  「呵。」戰馬上傳來粗獷的男音,「爾等瓮中鱉籠中鳥,也配見我們將軍,不如就由洒家代咱們將軍入城!」

  那人似沒聽到,繼續,「將軍可否入城一敘。」

  「將軍不可去。」贇禮拉著韁繩靠近顧曜,「此等匪賊最是狡詐。」

  若是將領被虜,這事情可就麻煩了,還不如強攻來的簡單容易。

  「好。」

  「殿下……」

  「無需多言。」贇禮剛開口,就被顧曜打斷,「我若一個時辰未出,便帶兵強攻;我若中計被俘,無需管我,直接屠城。」

  屠城這兩個字從十七歲的顧曜口中說出,贇禮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顧子期說得對,二殿下是個心明的人,可他卻不是個唯善的人,公孫訓讓他進城是有代價的,比如,用一城無辜百姓的生死換取他一人入城的機會。

  公孫訓住的地方稱不上華麗,甚至不及一方府尹家的別院,顧曜踏入廳堂內,就見他一人圍著紅泥爐席地而坐。

  「外面天寒,喝杯熱酒暖暖胃。」公孫訓親手倒了杯熱酒在他面前的酒盅內。

  顧曜才上厚重的毛毯,盤膝坐在公孫訓對面,執杯把裡面的酒水一飲而盡,酒烈得很,燒得喉嚨疼。

  旁邊放著兩道下酒的小菜,顧曜看了兩眼並不動筷,「我可以放你走。」

  「元容讓你這麼做的?」公孫訓手臂一抬,杯中的酒就全倒入了口中,「我還當她學聰明了,到頭來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向著那些她在乎的,在乎過她的,一次又一次的伸手。

  無論生活在她心上插了多少把利刃,把她逼成了什麼狠絕的模樣,元容骨子深處終究藏著個善良的影子。

  「我母妃和那個男人。」顧曜開口,遲疑了片刻才繼續,「相愛麼?」

  如果他真的是那個男人的兒子,母親該有多愛,才能為了那個男人的兒子,抹殺掉自己腹中的另一塊骨肉。那個完完全全屬於父皇和母妃的孩子,那個可以正大光明給母親帶來榮耀的孩子,那個未曾來到世上就徹底消失的孩子。

  「我不知道。」公孫訓盯著眼前的泥爐,縫隙中的火焰燃燒的十分好看,「但他應該是世上對你母親最好的人了。」

  「有多好?」

  「好到即便重新回到十八年前,即便元容知道未來的路這麼難走,她還是會留下你。」公孫訓大笑出聲,聲音飄蕩在空中盡顯悲涼,「十八年了,我等了整整十八年了,我所有的知己親人也走了整整十八年了。」

  這麼些年,他時時刻刻都活在無盡的苦痛和憎恨的噩夢中。

  「這些對我而言不過是場故事。」顧曜安靜的開口。

  「是啊。」公孫訓起身,他一步步向著門帘後面走去,鴉青色的帘子落下,他嗤笑出聲,「這些卻是我的全部。」

  然後,顧曜聽見寶劍落地的聲音,他盯著那間屋子,那麼安靜,裡面再也沒有人走出來。

  直到身後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顧曜扭頭,背光中,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懷裡抱著兩個襁褓緩緩踏入廳內。

  她走到他身邊蹲下,顧曜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中密布的血絲,懷裡的嬰兒那么小,哭聲還沒有小貓大。

  「我沒趕上,對麼?」

  「嗯。」顧曜伸出雙臂。

  婦人想了想,把其中一個孩子送到他的臂彎中,「這是個女兒。」

  「真是個好孩子。」嬰兒到了顧曜懷中,立刻停止了哭聲好奇的看著眼前的陌生人,顧曜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以後會是個有福氣的。」

  「不圖她有大福氣,只盼她能平安喜樂的長大。」婦人不舍的拍了拍襁褓,似自言自語,「接生的產婆我親手殺了,那是我第一次殺人,殺的還是個無辜的婆子,可是她不死,我的兩個孩子一個都活不了。」顧曜不吭聲,婦人紅著眼眶繼續,「我不及幼禮,沒有那麼大的家國情懷,我只想給他留下那麼一點血脈。」

  「虞山城裡多少人都知道我有了身孕,與其帶著他們東躲西藏,不如徹底絕了別人的心思。」婦人懷裡的嬰兒還在哭泣,她低頭吻了下孩子的腦袋,「我捨不得兒子,想帶他一起去陪他爹,至於這個可憐的女兒,就拜託殿下照顧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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