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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兒,放下劍過來。」事已至此,到底是她年老錯算。景泰帝已被困住,若等勤王的軍隊齊聚,到時只怕才是大亂的開始。

  「阿娘。」偏殿外都是他的人,蕭元洲依言放了劍,走到養母身邊,溫言喚了聲,眉宇間一派從容篤定。

  就看到臨澤公主從項間解下枚虎型玉珏,撐著一口氣勉強坐直了道:「元兒,母親曾說你只堪輔佐。今日,我收回這話……記住,既然做了,就要做天下明主。但凡說你是亂臣賊子的,才是要禍亂天下的人,莫心軟,一個不留。」

  接過那枚玉珏,意味著三萬精兵到手,也意味著面前的婦人再無任何用武之地。可蕭元洲卻沒有立刻離開,他欲言又止地上前,看著養母眼光的潰散,他從容的面色里終於還是沒有徹底崩住。

  「不許為我傷懷!」臨澤像是迴光返照般,猛然一喝,「既然是自己選的路,作了帝王,這九重宮闕森寒徹骨,便只得你自己受著。」

  半跪著的男人被她喝的一驚,肅然起身朝門外走去,經過福桃兒身側時,他腳步一頓,溫和道:「替我送母親最後一程。」

  直到他轉出殿門,被福桃兒抱在身前的長公主,才驟然噴出一口血來,美目渾濁,似被抽乾了所有氣力般,終於流著淚,撫上了她的面龐。

  只來得及說一句:「耿忠端的酒可飲……孩子,孩子,再喚我一聲……」

  「阿娘。」才要去握母親的手,便抓了個空。只見婦人安然地閉了眼,蒼老的容顏依稀可見昔年的風姿,只是這雙曾經叱吒朝堂二十餘載的美目,它們再也不會睜開了。

  「阿娘!」

  一聲悲啼從殿中傳出,正帶著侍衛步下長階的蕭元洲耳力頗好,他按劍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下,抬手朝臉上一抹,便加快步子逃也似地離去了。

  殿中只留下福桃兒一個,抱著具屍身,心頭空茫驚懼。這兩個月來,因著長公主的刻意迴避,母女兩個統共也就見過三四回面。分明也不是自己的生母,可福桃兒也不知怎麼了,心裡頭像是被挖去了一塊,空茫的發慌。

  『吱嘎』一聲,偏殿開了扇小門,從甬道里走出兩個女子。一個肚腹微微隆起,雙目無神。一個滿面悲慟,直直地便朝主位上的長公主撲了過去。

  是女官聽荷,她按著公主的令,將靖遠侯有了身孕的侍妾阿笙帶來了。

  聽荷是公主一手養大的,卻沒能送她最後一面。看樣子她對阿笙也十分厭惡,一路趕來,阿笙因著眼盲,手臉上磕碰了傷痕。

  福桃兒素來覺著阿笙艱難,此刻見她又要磕了桌角,當即上前將人扶住了。

  一把精巧的匕首被扔在了兩人腳下,聽荷也顧不得尊卑了,一邊垂淚,一邊頭也不回地說了句:「楚大人應當已經在重華殿了,若是想救他,記得公主的話,挾了此女速去。」

  還沒來得及去深想前因後果,就這一句,便足以構成了當頭棒喝之勢。

  看了眼身側一臉不安的盲女,福桃兒說了聲:「煩請姑娘移步。」帶著人便從先前蕭元洲離開的路去了。

  到重華殿的時候,龍椅上高坐的還是景泰帝,可他如今只是個空有虛位的階下囚罷了。

  百官們泰半垂首站於大殿左側,唯有寥寥數人還固守在右側。

  甫一進殿,福桃兒便一眼看在了大殿中央,歪坐於藤攆上的男子。

  「小桃,你看,我如約回來了。」

  楚山潯傷的很重,本是曬得有些麥色的面容,此刻卻是蒼白如絹。他歪靠在藤攆上,怎麼瞧都有些像臨澤公主方才的模樣。

  「陛下,楚大人傷重,請容許我帶他回去治傷。」

  雖然心臟狠狠抽痛了一下,可福桃兒卻沒有上前,依然拉著阿笙的手。話雖是朝龍椅上的人說的,眼睛卻看著丹樨下的人。

  蕭元洲移開了眼,一擊掌間,便有貼身侍衛耿忠端了酒壺上殿來。

  「本侯已令人昭告京郊內外,今晨有叛軍殺入大內作亂。賊首伏誅,臨死前,只說了蕭國公世子與楚少保的名諱。本侯率軍平叛,卻一時也分辨不清,是哪位下令謀逆。」

  說罷,耿忠端上紫檀托盤,上有官窯冰紋盞一隻。蕭元洲只是將這番說辭公布,繼而便上前親自斟了酒,朝藤攆上的楚山潯端去。

  「楚少保與蕭世子素無來往,本侯覺著,謀逆之事應當不是你二人合為的。」

  楚山潯知道大勢已去,心中暗恨自己急於回來,沒有提早提防。正要接了杯盞,卻聽身後女子喊道:

  「謀逆之人是我,殿外被殺的暗衛也都是我的人。御賜的酒,也該我來喝!」

  百官回首,只見蕭世子紅了眼,將一把匕首橫在了一個盲女項間。

  「別怕,我不會真的傷你。」福桃兒側首,用細弱蚊蠅之聲朝女子說了,又朝殿中急急喊道:「兄長,我來飲酒。」

  丹樨下的男人華服玉冠,見狀只是微微一滯,便轉頭笑著對藤攆上的人說了句:「實情該是如何,楚少保,你說呢?」

  只見楚山潯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穿過漫長的過往歲月,唯有這雙瀲灩的桃眸,還是外勾里翹的,此刻卻滿含著訣別。

  電光火石間,他伸了手,一口飲下了杯中的毒酒。饒是福桃兒事先得了公主的遺命,此刻卻依然抖著身子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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