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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許凝眸望著沈黛。
「師妹,你臉怎麼這麼紅?」
沈黛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的確有些燙得過分,還好她雖然一撒謊就臉紅,卻並不會露出慌亂神色,看上去倒也不會顯得可疑。
「可能是……」
「是太熱了吧?」
方才還是數九寒冬,此刻又是艷陽高照。
海風送來帶著熱浪的熾熱溫度,之前身上披著的那一身厚重披風便顯得確實有些不合時宜了。
謝無歧說完便上前替沈黛解下披風。
他身形高大,一靠近便剛好背對著方應許,將沈黛都籠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那雙骨節如竹的手指規規矩矩地替她解開披風的帶子,然而用傳音入密抵達她腦海中的聲音卻漾著愉悅又勾人的尾音。
——黛黛,你再臉紅下去,大師兄可就真的要發現了。
他用了「發現」這個詞,似乎將廂房裡發生的一切都變了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共同的秘密。
沈黛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做出那種事的是他,但害羞的卻只有她一個人。
莫名的好勝心在此刻冒頭,沈黛抿了抿唇,也傳音入密對謝無歧道:
——發現就發現,反正會被大師兄和師尊揍的又不是我。
沈黛這樣理直氣壯,倒讓謝無歧有些意外。
身後的方應許還在眺望著不遠處其他越過八苦門的修士,謝無歧解了沈黛領口的帶子,慢條斯理地取下披風。
——好啊,揍一頓就能換來一個小媳婦,天底下可真是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事情了。
沈黛緩緩瞪大了眼。
謝無歧將披風疊好,笑盈盈地回望:
——記得怎麼發同心誓嗎?等我挨完揍,我們就同心結契,在閬風巔成婚怎麼樣?
……她輸了。
論臉皮,謝無歧在十洲之內怕是都罕有敵手。
——我不會和你發同心誓的。
不管行多少次人間凡俗的婚禮,只要沒有立誓同心,就不算修真界真正同生共死的夫妻。
這是沈黛的底線,她絕不會允許謝無歧背負自己的生死。
謝無歧也仿佛從沈黛這句話中察覺到她不可動搖的決心,笑意褪去了幾分,正要開口,又聽沈黛繼續道:
——可麗娘說得沒錯,長久留下的,未必美好,曇花一現的,未必殘酷,人生本就沒有什麼是永遠不朽的。
青丘隱界一遭,讓她改變了原本的想法。
她放下了那些負擔,試探著,向他伸出了手。
——或許我的想法有些自私,我想著,如果你還願意喜歡這樣的我,雖然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但是至少在死之前,也已經盡力去珍惜這期間的時光,不會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懊悔。
沈黛已經經歷了一次死亡。
前世臨死的時候,所有的懊悔與不甘都會湧上心頭,將整個人溺死在無盡的絕望之中。
她自私的想,如果這一世她還是會死,至少臨死之前,她不想只能回憶起遺憾的、難過的事情。
謝無歧卻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自私?
他倒是覺得自私很好,還希望,沈黛能夠更自私一些。
不過話到嘴邊,最終還是變成了一句溫柔的調笑。
——既然我這頓揍無論如何都挨定了,提前給我一點甜頭,不過分吧?
什麼甜頭?
沈黛下意識地警惕抬頭,四處捕捉方應許的身影,不料剛要偏頭去看,就見謝無歧忽然做出一副伸手撥弄她髮絲的模樣,俯身輕輕吻過她額頭。
唇是柔軟的,微涼的。
沈黛甚至第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等她回過神之後,頓時捂住額頭,差點驚叫出聲——
幹什麼!
這是在外面!光天化日!大師兄就在身後看著呢!!!
方應許自然沒有在後面盯著他們,不遠處,懷禎與蕭尋從另一扇八苦門中出來,懷禎沖他遙遙招手示意,方應許也揮手回應。
不過揮到了一半,懷禎的手卻在半空猛然僵住,一雙眼瞪大了,緊盯著方應許的身後。
……他大驚小怪什麼呢?
方應許回過頭,此時謝無歧早已觸之即分,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手中還若無其事地抱著披風。
而沈黛的臉依然滾燙,甚至比幾分鐘之前還要紅。
方應許有些疑惑,伸手試探了一下溫度:
「怎麼還這麼熱?是生病了?之前也沒受什麼傷啊……」
回想起剛才懷禎的表情,方應許心中划過幾分疑慮。
他不知道此刻在水月鏡中看著這一切的蘭越,已經保持著一臉危險的笑容,不動聲色地將手裡的茶杯捏成了齏粉。
哎呀,只不過在第九重隱界的時候被結界遮擋住了視線,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怎麼就,突然進展到這個地步了呢?
謝無歧似乎是覺得自己回去以後肯定是要挨揍的,左右都逃不過,還不如在危險的邊緣多試探幾次。
比如趁方應許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親一下師妹。
唔,老實說,還挺刺激的。
但要說刺激,沈黛覺得此時此刻,光憑臉色來看,大約最深受刺激的人絕對不是他們。
——江臨淵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停駐海邊一塊礁石之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在那裡究竟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