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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臨淵忍無可忍,出聲打斷:

  「他是魔族!他待你如此只好,必定有所貪圖,這不過是他的花言巧語……」

  「就算是花言巧語我也認。」

  沈黛笑了笑,是在嘲笑過去的自己。

  「踏入仙途之時,我曾賭過一次,我賭我的師尊同門哪怕平日待我不過尋常,但心中必然也是有我一席之地的。」

  「那一次,我賭輸了。」

  江臨淵呼吸微滯,心臟處傳來無法遏制的刺痛。

  江臨淵望著此刻眼前的沈黛,看到的卻不是記憶中那個十三歲的小師妹。

  這一番話,仿佛是未來某年某月的那個二十三歲的沈黛,越過遙遠的時間長河,終於帶著一身絕望後的大徹大悟抵達了他的眼前。

  「我本不該對任何人抱希望,我本該要信任自己勝過任何人,但如果這個人是我現在的師尊、大師兄、二師兄——」

  「即便他身上流著魔族的血,我也相信,他並無魔族之心,若他站在修真界這邊,我便護在他身前,若他有一日站到了北宗魔域的那一方,那也是我來親手殺他!」

  江臨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沈黛五歲踏入仙途,八九歲便跟著師尊和他下山除祟,見過魔修殺人如麻,見過無數人因為魔修失去親人,家破人亡。

  可如今,卻要為了一個魔修是非不分,百般包庇。

  是她中了邪,還是他從未真正認識過他的師妹?

  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謝無歧指尖沒入泥土。

  久久,他緩緩抬眸。

  冷厲長眸中閃爍著不肯屈服的暗光。

  「——你說我是魔族,那我可曾殺過一個修士?」

  白衣男子的神情微冷。

  晚風呼嘯中,他寒如冰霜的嗓音緩緩道:

  「魔族若想修煉,沒有不殺人的。」

  「那我是何年何月何日,在何地殺了什麼人?那人姓甚名誰,年齡多大,我為何殺他,他又是如何死去的?」

  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忽而笑了:

  「阿歧,你說這麼多,不過是想將你身上背負的罪孽洗清幾分,可魔就是魔,洗不乾淨,也不必洗……」

  「的確。」

  謝無歧緩緩從地上站起。

  「我出生時,不能選擇我究竟是魔還是人,我長大後,也不能左右旁人認為我是朋友還是敵人。」

  白衣男子那壓倒性的力量再不能束縛住他,身後的破道觀,身前的魔兵魔將,漸漸化作朦朧白霧。

  幻境之中,唯存那白衣男子的身影。

  謝無歧看著那道身影,眼中再無畏懼。

  漂亮得雌雄莫辯的少年面容上,如往常那樣浮現出幾分似笑非笑的慵懶神情。

  「但至少,我還不想這麼早就被我的師妹一劍穿心。」

  沈黛猛然看向身旁小少年的側臉。

  「二師兄,你……」

  「破軍,劍來——」

  言出法隨,一柄寒光四溢的長劍從虛空中破風而來,那長劍對於幻境中的謝無歧並不算趁手,但他握住長劍的一瞬間,體內靈力再度轉換成魔氣——

  一劍劈山斷海。

  白衣如落雪的男子深深凝視著他們,頃刻間,便被這一劍劈成了無數碎裂鏡片,轟然炸開!

  問心鏡最後的聲音響起。

  「心障已除。」

  「恭喜修士,晉升金丹中期。」

  之所以說是最後的聲音,因為下一刻,整個鏡子便徹底碎裂。

  幻境消失,身處問心鏡中的所有人都匯聚在同一個空間,隨後又隨著問心鏡的碎裂而回到了現實之中。

  刺目白光消失,眾人緩緩睜開雙眼。

  「……出來了。」

  方應許看了看周圍眾人,撥開人群第一時間沖向了沈黛和謝無歧。

  「師弟師妹!你們沒事吧!」

  沈黛見方應許精神奕奕,也終於放心下來:

  「大師兄放心,我們都沒事的。」

  方應許鬆了口氣:「那就好……」

  「倒也不是那麼好。」

  長身玉立的謝無歧站在沈黛身側,有些無奈地按了按額角。

  方應許不知發生了什麼,將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滿臉嫌棄道:

  「你連根頭髮絲都沒少,湊什麼熱鬧?」

  謝無歧垂眸看向一旁望著他的沈黛。

  沈黛還記著幻境中謝無歧忽然化身魔修,一劍劈開幻境的模樣,一時間恍恍惚惚,心都跳得砰砰快。

  ……方才那個幻境中,江臨淵也在場,他會不會現在就將謝無歧還有一個魔核的事情說出去?

  「師妹。」

  謝無歧忽然喚她,沈黛抖了一下,抬頭略帶緊張地回望他。

  「怎、怎麼?」沈黛趁還沒人注意他們,低聲問謝無歧,「二師兄你想讓我對江臨淵做什麼?是威脅他還是抹去他的記憶?」

  「不……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謝無歧無奈地俯身湊近她耳畔,溫熱呼吸掃過耳垂,他的嗓音低低的。

  「回去以後,我在幻境裡偷你乾坤袋的事情,別告訴師尊。」

  畢竟當初拜入蘭越門下時,兩人約法三章,其中一條就是禁止謝無歧再行偷竊之事。

  若是被蘭越發現,他就會將謝無歧倒吊在閬風巔門口七天七夜。

  「還有,你大師兄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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