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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陵上下,也無一人來救她。
她身死那一日,純陵弟子已撤出純陵,大家都在想法醫治宋月桃的腿傷。
在幻化出的水鏡里,沈黛看見江臨淵守在宋月桃的床邊,擔憂地詢問醫修她的腿還能否治好。
他的神情那樣關切。
床榻上的少女因疼痛微蹙眉間,在睡夢中輕呼了一聲誰的名字,江臨淵微怔,低聲回應:
「安心睡吧,我在。」
但沈黛死在青檀陵活祭陣的那一夜,回應她的,只有萬鬼吞噬她血肉的聲音。
……
——過往之事不可追。
沈黛從回憶中抽離。
她安慰自己,今日之後,就會是新的開始了。
「若我今日,執意要退出師門呢?」
沈黛昂起頭,那原本是一張乖巧可愛的臉,但筆直昂起的脖頸又藏著一股倔強,看上去絕不會被一根鞭子抽得低頭。
遠處倚著樹遙遙眺望的少年仙君有些意外。
江臨淵眉心緊擰,按著沈黛肩頭的那隻手越發用力,好似想要把她肚子裡那些離經叛道的狂妄之語都摁回去。
沈黛冷汗津津,抿著唇不吭一聲。
「呵,你以為純陵是什麼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衡虛仙尊怒極,隨口道:
「若真翅膀硬了,便在宗門大比上拿個前五給我瞧瞧,不說叛出師門,我算你出師!」
這話一出,遠觀的弟子們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這怎麼可能!」
「那可是上三千宗門舉辦的宗門大比,多少天才廝殺?就連大師兄去年也不過才拿了第四呢!」
「更何況小師姐才十三歲,築基才多久啊,她再努力也比不上別宗那些天才吧?」
宗門大比……
沈黛隱約記得,前世似乎是有這一回事的。
這是上三千宗門三年一次的盛會,分為內試和外試。
內比,自然是外門弟子想要晉升內門弟子,內門弟子想要獲得仙尊長老的青眼,晉升親傳弟子,就如幾年前沈黛那樣。
至於外比,便是各大門派頂尖修士的較量了,能在這樣的大比中拿到好名次,那是給自家師門爭面子的大事。
畢竟,仙門五首中,太玄都是絕無異議的第一仙門,而第二仙門的位置,剩下四派爭了幾十年,也未爭出高下。
想要在這樣激烈的廝殺中躋身前五,對金丹期的江臨淵而言都需全力以赴。
更別提如今才十三歲,剛剛築基的沈黛了。
其實沈黛自己也不知她如今實力幾何。
前世的宗門大比,她一輪游就被淘汰了。
倒不是她實力太差,而是第一輪五局三勝制,只要勝了三個人,就能進入第二輪。
而沈黛連輸三局,失去了晉級資格。
最後她發現,好傢夥,贏過她的那三個人,正是那年宗門大比的……前三名。
至於今年——
沈黛認真思慮了一番,應允下來:
「弟子願意一試。」
遠處圍觀的弟子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看著山門外跪著的嬌小身影。
眾人目光如芒在背,沈黛卻巍然不動。
她正有理有據地在心裡安慰自己——
都重生一次了。
人不能,至少不該如此倒霉。
更何況——
宗門大比獎品頗豐,靈□□丹法器等等都是極品頂配。
走之前,她怎麼也得再撈一筆!
第三章
衡虛仙尊自然沒將沈黛的承諾放在眼裡,沈黛是他的弟子,她有幾斤幾兩,沒有誰比當師父的更清楚了。
讓她自己狠狠地摔一跤,知道了天高地厚,到時再懲戒她也不晚。
「狂妄無知,反骨難馴。」
「縱使你平日刻苦修煉,卻不知世間諸道,人力總有窮盡之時,想要跨越人與人的天塹,不只需要努力,還需要天賦!」
「我且看你要如何拿這個前五回來!」
衡虛仙尊袖間金光一收,剜心鞭被他收回。
但他眸光銳利依舊,淡淡掃過面前垂首半跪的大弟子。
「事情辦好了,記得早些回去看你的小師妹,她今日還在念叨你。」
方才陸少嬰傳訊給他時並未提及宋月桃的現狀,江臨淵聽了這話意外蹙眉:
「月桃師妹她……」
抬頭剛要追問,衡虛仙尊卻已拂袖離去。
「月桃師妹在章尾山秘境裡不慎被凶獸撲傷,第十宗的南華真人來瞧過,說要靜養一段時間。」
陸少嬰解釋了一番,說到後面,語氣不自覺帶了點酸。
「師兄你去太玄都的這段時間,月桃師妹還問起你的去向,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月桃師妹吧。」
江臨淵應了一聲,腳步卻沒有立刻跟上陸少嬰,而是轉頭擋在了沈黛面前。
「要去哪裡?」
被江臨淵擋住去路的小姑娘個子嬌小,連江臨淵的肩頭都不到。
她垂著頭,將慘白如紙的臉色藏起來,只留給江臨淵一個倔強的腦袋瓜。
「回我自己的洞府。」
江臨淵皺起眉。
「你今日過分了些,再跪一會兒,我去勸師尊消氣之後,你再回去。」
還要再跪。
前世她對師門已仁至義盡,沈黛著實不知自己還要什麼跪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