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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聲心說上課可不如照顧你重要,生病的人本來就容易情緒低落,何況是你——嘴裡卻說得雲淡風輕:「我思考了一下,下午那兩節課我也聽不進去,老愛走神,不如在這兒安安靜靜地看會兒書做會兒題——你看,剛才回去拿水杯的時候我把作業也帶來了,把手上這本書看完就去寫題。」

  「你好像很喜歡看書。」

  「嗯,能多看就多看點兒,」江聲用一種講故事般的語氣解釋道,「多了解些東西……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做手術,臥床靜養了很久,沒什麼可消遣的,只能看書,慢慢地就離不開了。」

  江聲頓了頓,似乎自己也覺得接下來的話好笑,忍不住低低地「撲哧」一聲,自嘲道:「不過我看書容易困,一邊覺得精彩一邊困,所以看一會兒就得休息一會兒,啃得很慢——心理學上不是有個說法麼,總在一個情境下做同一件事,會產生捆綁效應的,就像你老在困的時候學習,學著學著,以後每次一學習,大腦就告訴你困了,它覺得你學習就得困,兩者是捆綁在一塊兒的。」

  和他比起來陳里予算半個文盲,聽得似懂非懂,也不發表意見,只是順著他的話茬問:「那你現在該休息了?」

  「差不多,有點兒乏了,」江聲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你呢,坐了那麼久,用不用歇一會兒?」

  陳里予瞥見他衣擺下大喇喇露出的一截腰,下意識轉開了視線——看起來白白淨淨的那麼個人,腰腹間居然還能有流暢的肌肉線條,恰好被黑色校褲截斷在好看又不下流的位置,白得晃眼睛。

  該有的都有,挺好。

  「沒什麼,我不用,」他慢吞吞地回答道,「這才過了多久……」

  江聲「嗯」了一聲,有些睏乏又放鬆,聲音聽起來懶懶的,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身邊,站在一步外歪頭端詳他的畫。

  這次不是一團漆黑的夜景了,畫面中央是一朵盛放的向日葵——像又不像,花瓣是紅色的,明艷的血似的紅。

  背景明黃燦爛,綠葉青嫩滴翠,托著那朵過分鮮艷的紅色向日葵,看起來活潑又滿富生機,讓人想起陽光明媚的晚春來。

  「真好看,」江聲由衷地讚嘆道,「像幼兒園一樣……」

  「幼兒園?」

  「對啊,幼兒園,」江聲指了指向日葵的花瓣,「紅色的向日葵,還有這麼亮的顏色,像不像幼兒園裡的壁畫?畫著童話故事的那種。」

  陳里予塗完背景里最後一抹沉落的暖黃,放下畫筆,低聲道:「可能吧……這是我夢裡的場景。」

  那是很小的時候了,他夢見大片的向日葵海,鮮亮明黃的花盤迎著陽光,一片童話似的溫暖。醒來以後他意猶未盡,給媽媽描述夢裡的場景,問她世界上有沒有這樣的花海,他想去看看,想畫出來。

  記憶里那位溫柔優雅的母親摸著他的頭髮,說當然有,以後就帶小瑜去看,等夏天到了,七月過半的時候,向日葵就開花了。

  可惜他沒能等到夢裡的夏天,母親病情惡化,夢境陷落,他優渥幸福的童年戛然而止——他母親病逝的那一晚,恰好是連日陽夏里鮮見的暴雨,大雨接連下了一整天,夜晚電閃雷鳴,他在雷雨聲里艱難睡去,又輾轉夢見一片不見盡頭的向日葵海。

  紅色的花瓣,日暮金黃,陽光一點一點沉下去,黑暗吞噬了他夢裡的花。

  「是嗎……」陳里予從遙遠的記憶里回過神來,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還是沒能笑出來,語氣也生硬,「謝謝。」

  江聲不是多敏銳的人,沒有察覺他轉瞬即逝的情緒波動,好奇道:「這幅畫已經畫完了嗎?」

  其實還沒有,在陳里予的設想里,顏料干透後還會上第三層顏色——第四層,第五層,用一層層次第加深的黃色褐色,直到畫麵糊成一團毫無觀賞性可言的髒黑。

  然而他愣了一下,還是鬼使神差地回答道:「就這樣,畫完了。」

  陰暗的消極的糟糕透頂的,他不該讓江聲看到的。

  江聲又認認真真端詳片刻,才道:「真厲害……畫完了打算做什麼?現在回去還能趕上第一節 課,要回教室嗎?」

  陳里予抿了一口熱水:「不了,休息一會兒,累了。」

  他說著休息,卻也並不睡覺或刷手機消磨時間,只是將「完成」的作品拿下來,讓江聲放到一旁空桌上去展平晾乾,然後架上張空白畫紙,隨手蘸了個顏色,自己畫色輪玩。

  畫到藍綠部分的時候筆觸總會頓一頓,變得不那麼敏銳堅定,帶著不自然的謹慎——乍一看去倒也不會出錯。

  畫了兩輪他就累了,大概是感冒了精神不濟,眼睛也有些看不清。

  他看了一眼低頭做題的江聲,還是決定不打擾對方,輕手輕腳地站起來,走向一旁角落裡的另一個空位,打算靠著桌子閉目養神片刻。

  沒想到剛一起身江聲就察覺了,問他是不是熱水喝完了,要去接嗎。

  「不用……我休息一會兒,」陳里予拉開椅子坐下來,「累了。」

  「行,等會兒用不用叫你?」

  陳里予思考片刻,還是拒絕了:「我睡不了多久,做夢會醒的。」

  江聲似乎皺了皺眉,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起身走過來,脫下校服外套放到了他膝蓋上:「睡吧,蓋著點兒,別讓感冒再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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