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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驚起,顫聲喊道:「師父,你……」
褚北俯身,重新把她按進被窩,「別動,冷,容易感染風寒。」
他爬上床,側身將她攬入懷中,緊緊的,一刻也不願放開。
靜默無聲片刻後,他把頭埋進了她的頸窩裡,呼吸此起彼伏,十分不勻。
又過了一會,她聽見他暗啞地說道,「我還俗,不全是考慮你和孩子。我殺戮太重,已無緣佛門。」
「對……」
他打斷道:「別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已經為我付出了寶貴的一切,我出家,我還俗,都是我自己願意,你不要責怪自己。我別無所有,唯有這身軀殼,可為你保駕護航!」
蕭靜好淚眼無聲,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個久違的擁抱。
「你想看我們的孩子嗎?」
為了緩解他的心情,她主動問道。
湛寂抬眸,「想看,但看不了啊。」
她一臉幸福地笑著,自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他,「來的時候讓畫師畫的,時間緊迫,畫得比較倉促,現實中可比這好看多了。」
千軍萬馬都沒讓他手抖,這下他忽然覺得自己竟拿不動一張紙。
湛寂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展開,只看了一眼,便別過臉不忍再看。
知他情緒不穩,她緩了片刻,才把他頭掰過來,自顧自說道,「老大是哥哥,老二是妹妹,前後差著一刻鐘的時間。出世時一個比一個的聲音洪亮,整個皇宮都聽見了。」
湛寂緊閉著的睫毛上淚珠閃閃,她只報喜不報憂,兩個,疼死了吧。
「哦對了,淳修師兄會說話了,他看見寶寶們的第一眼,就說很像……唔。」
她話還在嘴邊,便被他突如其來的吻打斷。
湛寂親了她的唇,又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以為他會有下一步動作,他卻只是點到即止,柔柔說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蕭靜好摸著他仿佛在剎那之間冒出來的胡茬,說道:
「以前我就說過的,將來,要為師父你披麻戴孝養老送終,現在正好,不用親力親為了,給你生了一兒一女,以後就讓他們代勞吧。」
這話他不可能忘記,只可惜時光任然。
湛寂嘴角含笑,目光灼灼道:「謝謝你。」
她靠在他的胸膛,聽著對方狂跳的心臟,淺聲道:「我也謝謝你。」
謝謝你不拋棄,不放棄,謝謝你這一世還願為我馳騁沙場!
這一夜,他們在相擁而眠,寧靜而安詳,知足而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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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蕭靜好站在林邊,望著一望無際的松海,終是揚聲喊道:「淳離!如果你能聽見我說話,請你立刻繳械投降,師兄弟一場,我可以對你寬大處理!
冰天雪地,你是打算將五萬戰士活活餓死在裡面嗎?」
」淳離,你聽得見嗎?讓你部下繳械投降!我可以寬大處理!等你半個時辰,別做輸不起的失敗者!」
巍峨倉上,她的回音一重接一重,枝頭鳥兒飛了一波又一波。
張繼催促著快走,以免節外生枝,湛寂卻說:「再等等。」
好在半刻鐘不到,陸陸續續有人從林中走出。
「放下武器,雙手舉過頭頂!放下武器,雙手舉過頭頂!」
路瓊之帶人上前查驗,眼神犀利遊走在眾人之間,深怕有圖謀不軌之人夾雜其中。
之後一個時辰,又有好幾千人出來投降。
「還有呢?」蕭靜好問。
投降兵紛紛錘下頭,嘆道:「皇上聽到你們的聲音後,思考了很久,他說,願意投降的跟著你們,不願意的……各自散去,自謀出路,但他們不願,紛紛……自殺了。」
她聽後胃上傳來一陣翻湧,有種想吐的衝動,湛寂眼尖,立馬伸手摟住她。
「戰場上風雲劇場,素來如此,各為其主,不必過多傷懷。」
「嗯」
她明白,沒有不見血的天下。
隨大部隊一起離開,她本來想跟湛寂同騎一馬,又想著馬兒們征戰這麼久,也會累,所以她單獨騎行。
「緊跟著我。」湛寂囑咐。
她一句「好的」尚且卡在嘴裡,一陣龍捲風似的暴風雨猝然襲來,捲起千堆雪,眨眼功夫,她就被人從馬上揪去了別處!來人死死掐住她的咽喉,急急後退!
」皇上!」
「皇上!」
眾人驚忽,弓箭手準備。
湛寂臉色慘白,他下馬,一步步朝歹徒走去,發出地獄般的嗜血警告:
「你敢動她,我定讓你柔然千萬子民陪葬!」
淳離緊扣著蕭靜好的脖子,一步一步往百丈懸崖邊挪動,雙目通紅道:「隨你。」
「淳……離。」
蕭靜好被捏得滿臉通紅,喘氣說道:「你一直是最疼我的。」
「可你滅了我的國家!」淳離齜牙。
她冷笑:「這話還需要爭論嗎?難到你的四十萬大軍只想去我南齊賞風景?別自欺欺人了,別搞錯,是你先攻我南齊大門的!我不滅你,你就會滅我!」
淳離嘴角一抽,陰言陰語道:「那正好,有你這個勝利者陪我去死,我也算是死而無憾。」
「郁久閭漠!你敢。」
湛寂渾身顫抖,難以想像是怎樣一種崩潰。
「師叔,我沒什麼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