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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寂的眼皮終於從下往上抬了起來,空洞的眸中乍現流光,聽她又說:「百里燁是一代忠臣,為了一方百姓,絕對會戰鬥到最後一刻。

  而宋太后就是看準他這點,面對拓拔信的猛攻,拒不援兵,無非是覺得形式還在可控範圍內。

  之所以袖手旁觀,就是想等百里燁和拓拔信鷸蚌相爭,她在背後做漁人,待兩方傷亡慘重,再出來一舉殲滅,既要趕走北魏軍,也要剷除百里燁這顆眼中釘肉中刺。」

  「百里燁本人太過於剛正不阿。

  那麼這次就讓他反其道而行之,不做這精忠報國的勇士又如何?直接辭官!而且要當著滿朝文武,最好把自己說得膽小怕事、一無是處。

  只要他一放棄抵抗,健康危在旦夕,如此一來,宋太后縱使再不情願,也必須與高車和柔然兩國聯盟。」

  湛寂靜靜聽著,忽然垂眸沒來由苦笑了一聲,再開口時,接近無聲,「你有沒有想過,他若為了對抗宋太后而放棄抵抗,屆時拓拔信揮軍南下,從雍州到健康,會有多少無辜百姓遭殃!嗯?」

  蕭靜好此時已經起身,光著腳去桌上倒了杯涼水咕嚕咕嚕灌進喉嚨,待嗓子潤了些,復又道:「師父,這其一,百里燁鎮守雍州多年,驍勇善戰絕不退縮的性格天下誰人都知,別說他只是假意服軟,他就是真的鐵了心要辭官,只怕也沒幾人會信。

  其二,那拓拔信也是用兵如神的高手,定會被他這一反常態的舉動唬住,突然改變策略,此中必定有詐,他不會輕舉妄動。

  此計就看誰更能耗,宋太后這麼怕死,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咽喉被別人捏在手裡,只要百里燁同意暫時服軟,以退為進,先急的肯定是宋依阮。」

  此時夜也深,只聞陣陣邪風打在窗柩上,湛寂一遍一遍搓著手中佛珠。她這番話語速適中,聲音不大,卻讓他聽得面色幾欲變化。

  當初他在不知情的情況決定收畫餅之人為徒,看中的便是那人能看見束縛之外的東西,且有一顆善良又敏銳的心。

  本以為她在佛門這幾年受經書薰陶,已將權謀忘了個乾淨,卻不料她聰慧至此,竟能將朝勢看得如此清楚,還這般懂得揣摩人心。

  她今夜一番言語,徹底揭露了過去這些年裡,其內心深處隱藏的東西。所以說……他當初說她不屬於佛門,那話並非空穴來風。

  「靜好見解不全,師父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您也知道,我終究不會在佛門待一輩子,總會……離去。然離去後又該何去何從,總不能去街上擺攤算命吧?所以……」

  「白眼狼。」湛寂沉聲掐斷她的話,側頭去看那盞被風吹得歪過來倒過去的油燈。

  蕭靜好心裡咯噔一下,如被千斤重的石頭砸中,沉重得難以呼吸,她只是想……趁著身份沒被拆穿前趕緊離開這裡,以免以後給他,給清音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這個「白眼狼」她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

  心中百轉千回,終是不能反駁一二,只得強壓著滿腔傷懷重複道:「所以,師父能幫我引薦一下嗎?關於百里燁……」

  她聲音越來越小,說到後面直接每了底氣。總感覺她似乎恨不得現在就走。

  湛寂用眼尾瞥了眼赤腳坐在自己不遠處的她,良久才文不對題一句:「二位要在門外站多久?」

  什麼???蕭靜好還沒弄清楚情況,只聽一陣噼里啪啦的推門聲,傳來路瓊之一聲:「百里兄,你說你推我作甚,自己要進就進,作何這般扭扭捏捏?」

  「你滾遠點」,百里燁罵道,「是哪個王八蛋要過來看高僧房裡是不是藏有美人兒?」

  「咳咳咳,」路瓊之猛咳,「你差不多得了。」

  蕭靜好看著你一句我一句的兩人,又看了看她師父,表情凝固在臉上。

  緊接著百里燁一掀衣袍,單膝下跪,擲地有聲道:「下官拜見公主殿下!」她被嚇得自座位上彈了起來,師父還在,怎能拜她?

  「別別別,百里大人,說起來您還是我的堂叔,怎有拜我之理?應該我拜您才是。」蕭靜好擺手說道。

  百里燁並未起身,接而道:「自祖父一輩起,我等便被踢出了蕭氏族譜,下官不能對公主不敬。」

  你可是將來要謀反的人,別這麼妄自菲薄啊!她在心裡怒吼著,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又聽他說:「公主年紀輕輕,便能將天下大勢看得如此清楚,並能逐一擊破,實乃龍鳳之才,將來勢必大有作為。

  何需佛子引薦?就沖方才公主那番話,下官答應與你結盟,他日你若回宮,定助你一臂之力!」

  蕭靜好先是一愣,而後激動得險些淚流滿面:「那真是……太感謝您了。」

  百里燁起身,對著湛寂一共手,笑道:「什麼樣的師父,教什麼樣的徒弟,佩服,佩服!」

  湛寂淡淡一句:「我從沒教過她這些。」

  蕭靜好聽出他有些許不快,忙著補道:「不不不,是師父教學有方,全靠您栽培。」

  他悠悠然側頭,忽然勾嘴道:「我何時教過你這些?公主謙虛。」

  「轟」一聲,她只覺腦漿都詐了,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稱呼,疏遠又陌生,像一把鋒銳的尖刀,將她一顆心紮成了篩子,心痛不已,一時忘記了自己身處各地,下一步該說什麼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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