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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轉身,湛寂不知何時坐在了池塘對面,面如冠玉,素衣飄飄,頭上橫出三兩支紅梅,很是賞心悅目。

  失神片刻,她回屋端了盅熱水,訕訕走到他面前,笑道:「師父喝水。」

  那廂斜眉看她,從容地接過,輕輕抿了小口,把水盅規規整整放在石板上,意外地問了句,「怎麼不摘?」

  蕭靜好愣了愣,嘿嘿一聲,「開在樹上挺好的,可以讓更多的人觀賞。」

  湛寂靜靜盯著水面,沒再多言。

  蕭靜好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忽然把頭湊到他耳邊,悄摸摸說道:「師父想釣魚就儘管釣吧,我幫你把風,沒人會發現的。」

  釣魚對佛門弟子來說,等同於殺生,她知道他不可能做這種事,就是故意找藉口跟他說說話而已。

  熱氣離人太近,湛寂略微一頓,先把手伸去後面把那個幾乎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擰開,才轉過頭去看她,嘗試了幾次,還是沒話可說。

  蕭靜好被他一系列動作驚得僵在原地,就在剛剛,湛寂單手像擰燒鵝似的,把她騰空往後挪動半步之遠。她這麼大個姑娘,不要面子的嗎?

  空站半響沒人搭理,她只得在離他半臂寬的地方坐下,也盯著湖面冥想。

  花下泉水潺潺,清煙裊裊,如莎薄霧,一高一矮靜坐池邊,歲月如此安好。

  自從捅破這女兒身的防線後,他們的相處似乎沒有以前自然了。

  如此想來,蕭靜好突兀一句:「昔日佛祖座下亦有女弟子眾多,師父不必苦惱。」

  湛寂眉眼微動,頗覺此話有些耳熟?哦,他師父說過。可他是為此苦惱嗎?顯然不是。

  相對無言良久,他文不對題問了句:「怕嗎?」

  她明白他說的是太后,垂眸想了想,笑道:「我現在才明白,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話將說完,老遠便見迴廊盡頭湧進一行人,為首之人正是雍容華貴的宋太后,身旁簇擁著婢女侍衛無數,在滿傾的指引下進了靈堂!

  「裝腔作勢!」蕭靜好憤憤說著,手裡不知何時拾了跟木棍,活生生將地面戳出個洞。

  湛寂交叉腳平地而起,眼尾越過她頭頂望向被她戳得亂七八糟的泥土,語氣平淡道,「不論多悲多喜多痛,都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抬頭仰視著眼前那尊「佛」,心想所以你是有悲有喜有痛只是被你控制起來了呢?還是根本什麼都沒有。

  很久她才輕輕答道「是」,還學他交叉腳平地而起,誰承想這高難度的動作不是誰都可以的,一個趔趄,重心往池塘倒。

  蕭靜好臉色突變,心都只差衝到氣管里去,與此同時,胳膊隨之一緊,湛寂拉住了即將去餵魚的她。

  他把人拽到離池塘稍遠一些才放手,四平八穩的臉上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個……我沒有要學你,我就是盤腿久了,腿麻!」

  湛寂留給她一抹「你信嗎?」的眼神。

  .

  滿家花園內,宋依阮上完香正在興致勃勃地賞梅,歲月似乎沒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年過半百,仍然明艷動人。

  「妹妹,早點把九公主的下落說出來,你也早點解脫不是麼?」太后聲音細長,玉手從淑妃端的盤子裡拿了塊梅花糕放進嘴中。

  淑妃天生一副佛性臉,面色平靜無波,淡淡回道,「臣妾不知。」

  宋依阮斜眼瞥她,難掩眼中戾氣。這時有下人來道:「回太后,滿府上下與九公主年齡相仿的女子都找過了,沒有!」

  太后盯著湖面若有所思,這兩年南齊各個州縣幾乎都派人卡點嚴查過,她能躲去哪裡,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忽然,她眼中划過一絲狡黠,猛然側頭,咬牙道:「本宮方才想起一事,你未進宮時,曾是藥王上官穀子的關門弟子,會用藥也會易容!」

  淑妃不語。太后冷笑,「可惜你算錯了一步,凡是蕭家皇室子女,出生便會在腳底烙上特有的梅花印。」

  「通知下去,讓眾州縣挨家徹查十三歲左右人的腳底,男女不限!既然不能認臉,便認烙印!」她吩咐完,又瞪向淑妃,壓低聲道,「未卜先知又如何?她一個亡命徒,還能翻天不成?你的命還在我手裡,她敢做什麼?」

  淑妃慢慢抬眸,對上那雙過分妖嬈的眸子,眼裡空無一物,不帶半絲情緒與表情。

  宋依阮氣得指節通紅!最恨她這副自視清高、目空一切的模樣,仿佛在她眼中,追名逐利的人就是庸俗不堪,就是俗不可耐,只有她淑妃一人即便被辱沒到了塵埃里,也是高風亮節的!

  越想越來氣,她故意失手,將手中雲帕扔進池中,「跳進去,撿上來!」

  池中水足有大半個人高,初春的梁州依舊很冷,不少水面都有薄冰,人若是就這樣下去,非被凍廢了不可。

  隨行眾婢女侍衛,都把頭埋得很低,沒有一個敢上前說話。末尾有名侍女斗膽輕聲道:「太后如此打壓淑貴妃,朝中不少大臣對此頗有微詞,只怕以後……大勢會生變。」

  一人道:「我們什麼身份,別多事,這宮中的風本就變化莫測,明哲保身最重要。」

  再說前面,宋依阮見淑妃不為所動,揮手招來兩個侍衛,「把淑妃請下去!」

  淑妃直勾勾望著她,放在衣袖裡的手用力鑲進掌心,正要下水,卻聽側面響起一聲,「阿彌陀佛,太后娘娘,小僧願下水為您拾方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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