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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底,紅衣女子劈刀飛斬張自賢。

  張自賢左躲右閃,狼狽逃竄,幾乎是憑著一股本能沖向湖中。

  傳聲氣孔被堵住的瞬間,笛聲也停了。

  骨力啜氣急敗壞,揪著謝璡,從洞開的魚行衣中一躍起。

  甫一出水,謝璡便與那張因癲狂而扭曲的臉龐打了個照面。

  張自賢一見是他,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在他所立七星盤石柱上跪撲下來,死死抱住他的雙腿,哀嚎道:「你快救我!」

  謝璡愣住。

  張自賢瘋狂嚎哭:「我是你生生父親,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不孝父母,敬神無益!不敬父兄,滅倫常毀天道,是要天誅地滅的!」

  不留神間,謝璡已然眼淚狂飆,沖他吼,「你自作孽不可活!我也救不了你……」

  還有半句沒說完的,是他夜夜在夢中的詛咒:他們不殺你,我亦要殺你。

  可事到臨頭,話噎在口中,卻說不出。

  他害怕。為俠者哪有怕死的,他獨怕手上沾滿鮮血。

  繼而他又囁嚅著開口,想說,我雖不至於真的殺你,但你早已在我心裡被千刀萬剮了一萬遍。

  話未出口,但聽得一聲銳器撕開皮肉之聲,一捧妖冶紅花在謝璡腳下綻放。

  張自賢於狂笑間忽然仰起頭,臉上浮現出一種僵硬、怪異的表情。

  漸漸有什麼東西從謝璡身上脫落——或者說是從張自賢身上脫落,墜入池水之中。

  如滴墨入水,池水在他腳下瞬間紅透。

  笛聲停滯,谷中陷入一片死寂。

  裴沁呆坐於地,見自己滿手滿刀皆是鮮血,忽然有些迷茫。

  她殺了人。

  張自賢被裴沁腰斬了。

  謝璡摸了摸臉頰,低頭一看,掌上、臂上一脈的猩紅滾燙。

  一抬頭,臉上顯出三道血色指痕。

  他脫力地垂下雙手。

  死死懷抱住他雙腿的半肢也滑脫入水,屍身臉朝上,在水面隨波輕盪。

  瞪圓的三白眼不曾瞑目,無神望天。

  巴德雄收了笛子,嘿嘿笑了幾聲,說,「原來是你!好,好,阿瑤,快將那淫道屍首拎過去,叫這小兄弟在他臉上啐上幾口。」

  謝璡回過神來,早已滿臉血淚。

  雖覺得這世界已然徹底崩壞,卻打心眼裡覺得暢快極了。

  他哭一陣,笑一陣,覺得自己離崩壞恐怕也相去不遠。

  作者有話說:

  啊……劇情還有一章,然後就(……)

  今日實在寫不動了,明天修完明天再接著寫。

  第130章 君入瓮8

  張自賢腰斬之處鮮血四濺, 如從她刀口赫然長出的一朵碩大朱頂紅,花蕊一直蔓延到七星石盤上少年的腳下。

  裴沁垂頭看著滿手鮮血,有一時迷茫。

  她當然不是為殺了人而痛心, 就像巴德雄根本不是想要她親手報仇雪恨。

  他只是想要她身體裡這枚殘蠱殺了張自賢。

  熱血燙遲遲不肯消散,乃至於鑽入手三焦, 半條胳膊更是燙得錐心刺骨——九年前也是這樣, 她在漸漸痊癒之前, 自始至終都以為那古怪的苗人侏儒是來送她樂知天命的——思州城中如吞熱油的滋味,她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後來她便好了。前幾日,她才知道那是一枚習武之人皆求而不得的神仙骨, 是面前這個人殺人無度替她換來的——卻也只是一枚殘蠱。

  不將這枚蠱煉齊全, 他是不會收手的。他不甘心。

  山谷之中,眾人或瞠目結舌,或有人啼笑皆非, 卻有一人滿是憂心,一臉愁雲不展。

  裴沁避開她的目光。

  師姐, 一定會問:裴沁, 眾人費了這麼大週摺救你出去,你又回來做什麼?

  師姐, 我是來結束這一切的。

  這種種因我而起,也該由我來了解。

  「入谷前, 我已叫程宗主,用十層劈雲斬月式震裂我中庭神闕經脈。若你強行調運我內力, 不出幾個時辰,我便會成廢人, 無藥可治, 除非你有命再造一具神仙骨, 」她仰起頭,望向山頭劍上矮小中年人,「……你別費心了。」

  巴德雄怔住。

  旋即若有所思,「若你中庭神闕氣運不暢,那便不就和這位重閣主一般,一入這貓鬼陣,便苦不堪言?」

  裴沁愣住。來時路上,她分明同程四海說好的。

  巴德雄稍作一想,便笑了,「程公為人正派,怎會無故遷怒於一介無辜女流?」

  立刻往北面拱手一揖,道,「多謝程宗主對小女手下留情,您乃是真君子!」

  話音一落,裴沁執起彎刀,自天泉穴重重插入左臂。

  一刀見血,連皮帶肉,將刀刃拽至曲澤穴。

  眾人見之無不驚駭。

  料是向來城府深沉如巴德雄,也微微色變。

  「巴德雄,殺了張自賢,我身體裡這枚殘蠱也還沒煉成吧?」裴沁面不改色拔出彎刀,道,「你看好了,我這左手自此就此處殘廢。你若不肯收手,我下一刀便劃入右手天泉。」

  自此,雙手全廢,再沒機會拿起任何一把兵刃。而且,這枚神仙骨,也再不能藉手三焦經脈,以任何生蛇蠱為食。它將永遠都只是一枚殘蠱,直到數年後我不治而亡。

  巴德雄顯見的慌了神,近乎忘了自身處境,不由自主前行一段,上到清潭畔的劍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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