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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調轉馬頭,直接回了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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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丞相府,燈火通,門口禁軍把守,禁止出入。
正堂上,幾個身著藍衣長袍的太學生被五花大綁,按著跪在了地上。
一側站著巋然不動、公事公辦的許鼎,一側是滿臉鼻青臉腫、渾身狼狽的薛思忠,顫抖著手指,指著地上的幾個太學生,差點氣暈過去。
上首的溫無玦臉色蒼白,有些疲乏,卻不得不強打起精神處理。
這些事本該由京兆府尹處理,卻因太學生身份特殊,且薛思忠不肯罷休,故而才讓許鼎將人押到丞相府來。
「怎麼回事?」溫無玦問道。
薛思忠上前一步,但見他神色激動,說話含糊不清,溫無玦聽得頭疼,揮揮手制止了他。
「許大人,你說吧。」
許鼎淡定道:「丞相,近日禁軍校尉巡城,發現了這幾個太學生正在一處小巷中,毆打薛大人及其家僕,下手甚重,其中一個被打死了,其餘幾人重傷。薛大人雖然沒有性命之虞,可也受了皮肉之傷。可以確定,這些太學生無故生事,行為乖張。」
溫無玦抬眼仔細瞧了瞧,發覺這幾人正是早上那群攔路的太學生之中的人。
蕭歸說已經把太學就地封禁了,那這幾個是流落在外的漏網之魚?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決斷,薛思忠已經嚎叫起來。
「丞相,太學這些人前些天劫持丞相、皇上,膽大包天,如今又對朝廷命官下手,著實是目無王法,懇請丞相依法處置,下官那個家僕也不能白白就這樣死了!」
只見那幾個太學生,猶不悔改,牙尖嘴利地反刺道:「打死了活該,就是可惜沒打死你!不然就能給郭大人報仇了!」
薛思忠斷然喝道:「你胡說什麼?下官跟郭大人之死半點關係也沒有,此事已經查清楚了,你們憑什麼還如此叫囂?天子腳下,你們就敢這樣公道毆打朝臣,這不是要謀反了嗎?」
「你還有臉說跟你沒關係,眼人都看得出去,也就是丞相眼睛瞎了才會看不出來!」
「不對,丞相壓根不是眼瞎,是助紂為虐!」
……
溫無玦聽得心血一陣陣地上涌,呼吸越發沉重起來。
這些太學生已經徹底瘋癲了。
沒救了。
如今已經鬧出了人命,不可能不處罰。
這些人,都是好好的太學生,不消幾年,就可以入朝為官,前程光,偏偏被劉宣蠱惑得頭昏腦脹,一味自以為是伸張正義的直臣,莽撞胡為,是非不分。
他無聲嘆了口氣。
下面還在吵吵嚷嚷,溫無玦忽然喝道:「夠了!」
堂中霎時靜了下來,眾人看向他。
他面無表情道:「毆打他人致死,按照大梁律,多人共同有計劃地謀殺,判處絞刑。具體招供畫押、執行事宜,交由刑部處理。」
絞刑,即用麻繩套住犯人脖子,兩行刑官分別攥住麻繩兩端,用力勒緊,直到死亡為止。
堂下跪著的幾個太學生如同當頭一棒,面色發白。
顯然是沒有料到居然要面臨這樣慘重的刑罰。
溫無玦目光冰冷,沒有人可以因為無知而避開法律的懲處。
無知從來不是作惡的理由。
他拂袖站了起來,頭上一陣發暈,扶著案頭才穩住身體。
許鼎覺出他身體不正常,上前虛扶了一把,忙道:「末將領命,這就將他們押去刑部。」
「去吧。」
薛思忠見他發了話,也不擔心刑部那邊敢輕判了,這就眉開眼笑,步至溫無玦身邊。
「下官多謝丞相秉公處理。」
雖然他跟溫無玦有舊怨,也從來不喜歡這個每次打戰就想從他們這些大家族中吸血的丞相。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有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溫無玦淡淡掃了他一眼,語氣疏離,「夜深了,薛大人好走。」
「額。」薛思忠從善如流地拱手告退。
他人一走,溫無玦便撐不住地坐了回去,緩了口氣。
溫伯忙遞了熱茶過來,「丞相,茶里加了糖,先緩緩。」
溫無玦接了過來,卻沒有喝,兀自坐著思量了片刻。
太學生總共一千多人,如果人人都像今天這幾個一樣,那太學相當於名存實亡了。
朝廷培養人才不容易,若是都棄之不用,且不說接下來幾年官員接續問題,就是這一千多個人,有文化有能力,若是成了逆黨,只怕未來為患不小。
解鈴還須繫鈴人。
這一切,還得劉宣解決。
他將茶水一口飲盡,然後站起來。
「備車馬,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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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官員不知今天是什麼日子,一日之間,來了兩尊大人物。
眾人皆不敢懈怠,饒是已經深夜了,仍將地牢點起燭火,照得如白晝一般光亮。
溫無玦見過一身傷痕的劉宣,用疑惑的眼神詢問。
大理寺少卿忙道:「丞相,皇上白日間來了,將人逼問了一天。」
「用什麼刑具?逼問什麼?」
「好像是要劉宣去說清楚什麼,用的是馬鞭。」
馬鞭?
溫無玦輕輕一笑。
他躬身進了牢房內,灼灼燭火之下,瞧見那人渾身血污,衣衫破敗,傷痕交錯猙獰,看起來十分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