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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搜腸刮肚想想,也不是沒事說。
他拉過一張八仙椅,湊到溫無玦身邊。
溫無玦目光一瞬不移地看著他,等著他發言。
蕭歸思索斟酌著措辭,好久才說了一句,「劉宣有問題。」
溫無玦訝異地挑了挑眉頭,「然後呢?」
蕭歸:「……」
劉宣當然有問題,溫無玦不用去查,都能猜得一清二楚。
太學裡面都是些年輕的學子,未入仕途,一腔熱血。他們很多時候能為民請命,能揭露貪官污吏,能直戳民間時弊。
就因為如此,太學也容易成為一把好劍,被人操作利用。
看似無派無爭的表面之下,早就不是簡單的太學生了。
蕭歸想說王保也有問題,不過他感覺他都沒有必要說,他相父好像心裡跟明鏡似的。
溫無玦盯著蕭歸,敏銳地察覺到他對權術的生澀。
「皇上覺得劉宣有問題,那麼,該怎麼對付他呢?」
蕭歸不明覺厲,「殺了不就行了?」
溫無玦搖頭,「杖責八十,皇上就是想殺了他吧?」
「對啊。」蕭歸這才想起這事,不滿道:「相父幹嘛留他的命?」
「他明面上並無過錯,空口誹謗也站不住腳,打一頓消氣可以,若是杖殺,只會讓世人和朝臣非議皇上是個暴君,濫殺直臣。」
蕭歸哼道:「他算個屁的直臣。相父知不知,他在民間散播輿論,想要誹謗你的名聲?」
溫無玦這倒沒有聽說,不過他可以猜到劉宣的意圖。
他在大殿上的言語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在太學裡,想必也是如此抨擊他的。
不過溫無玦原本以為劉宣洗腦的僅是太學,若是還在民間散播,那就不僅僅是個人所為那麼簡單了。
他想得入神,直到蕭歸在他面前揮手。
「相父?」
溫無玦恍然回過神來,繼續剛才的話,「皇上對劉宣這樣的人要有耐心……」
蕭歸卻截斷了他的話,「相父剛剛在想什麼走神了?」
「在想劉宣的事。」
蕭歸狡黠地眯了下眼睛,湊近他,「相父是不是也覺得劉宣跟王保有勾連?」
「……」
溫無玦愣了半晌,這才重新審視起蕭歸來。
他剛剛在想的就是劉宣一介寒士,空有一腔熱血,沒錢沒勢,如何能在民間散播輿論,攪弄風雲。
背後一定有人支持。
按理說,不太可能是王保,因為如果他真的要對付薛家,手頭上的證據已經夠多了,只要鼓動太學生,肯定可以逼迫溫無玦處置了薛家。
完全不需要動用民間輿論。
而如果有人動用了民間輿論,能夠匹配起這份動機和野心的,一定跟幾大世族脫不了干係,尤其是王保。
這背後關係複雜,溫無玦尚且一時之間沒有猜到王保,那蕭歸怎麼想到的?
蕭歸眨了眨眼睛,「相父?」
溫無玦回了神,清咳了一下,反問道:「皇上怎麼知道劉宣跟王保之間不簡單?」
蕭歸:「猜的。」
溫無玦:「……」
他不由得啞然失笑,有些人天生心無雜念,反而能純粹地憑著直覺判斷出精準的結果。
就像有些人做文科類選擇題,不知道相關知識點也能選對一樣。
溫無玦耐心地引導蕭歸道:「皇上既然知道這二人不簡單,那麼,不要表現出來是首要,其次,你要知道他們想要什麼,然後把他想要的東西放在他面前,誘.導他去獲得,只要他伸手了,就一定有破綻,皇上就可以趁虛而入。明白嗎?」
蕭歸盯著他相父墨色的眼睛,那裡邊光彩流轉,他不由自主地跟著點頭。
他相父想要什麼?
如果他把他相父想要的東西放在他面前,怎麼誘.導他去獲得?
不對,他相父這麼精明,他就算伸手了,也不一定會有破綻。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相父,那如果沒有破綻怎麼辦?」
溫無玦愣了一下,隨即漫不經心道:「那你就想辦法讓他露出破綻。」
「怎麼想辦法?」
溫無玦:「……」
他想了想,道:「可以抓住他的弱點,比如最能攪動他情緒的人或事或物,讓他無法冷靜判斷。也可以利用心理暗示,讓他以為他要的東西觸手可及,這樣他的思維就會被打亂,從而露出破綻。」
蕭歸不懂就問,「心理暗示是什麼?」
溫無玦深感自己要講下去,必得講個通宵不可。
他心思一動,突然把手伸至背後,問蕭歸:「我適才手裡的毛筆,用的是什麼羊毫,還是狼毫?」
蕭歸面無表情地看了他片刻。
「你剛剛手裡什麼都沒有啊。」
溫無玦:「……」
這是個著名的心理暗示實驗,通常回答者的注意力都會落在到底是羊毫還是狼毫,而通常不會注意到問題本身是偽命題。
難道他剛剛伸到背後的動作太明顯了?
蕭歸一把捉住他背後的手,哈哈大笑,「果然沒有。」
他似乎這會子才明白過來心理暗示是什麼,思忖了一會,詭詐一笑道:「那我也給相父來一個。」
溫無玦攤開手,不甚在意道:「你說。」
蕭歸嘿嘿一笑,「相父跟著我念,老鼠老鼠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