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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歸一言不發,深寒的目光從他身上刮過, 然後倏地一夾馬肚, 馬蹄高高地揚起, 手中長.槍光芒一閃,三尺槍尖直逼耶齊。

  耶齊明顯一愣, 立即揮刀抵抗, 硬生生抗下這一槍。

  一個狠狠地往下壓槍,一個苦苦抵抗,耶齊身下的馬幾乎承受不住,馬腿驀地跪了下去, 帶著他的身體往前砸去。

  蕭歸趁此機會, 迅速一槍揮下,帶著幾乎足以取他性命的力道。

  雙方軍士均是看得愣了眼,但沒人出手。兩方對陣,主帥之間的較量不許下屬插手,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溫無玦靜靜地看著, 沒有出口制止。

  耶齊從馬上滾落地面,餘光瞥見那一槍當頭而來, 萬急之中,縱身一撲,雙手抱住蕭歸身下白馬的馬腿,用力一掰。

  馬蹄乍然失衡。

  蕭歸的一槍失了準頭, 整個人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他猛地一拉韁繩,馬蹄高高躍起,後退幾步穩住身體。

  眼看著就要將耶齊踩成肉餅,卻不料耶齊也是反應迅捷,提著刀撐地而起,一手扣住馬韁繩,再次翻身上馬。

  兩人打得難捨難分,兩匹高馬猝然撞在一起,仰天嘶鳴,馬背上的人也被迫往後一仰。

  蕭歸卻猶不退卻,瞬息之間,腳踩著馬鐙幾乎騰空而起,憑著強大的臂力生生挽出一記槍花,寒光掃過堪堪掃過耶齊頰側,一綹斷髮無聲落下。

  耶齊臉上當即掛了彩,血珠子冒了出來。

  雙方被迫退了幾步,各自勒馬停住,隔著漫天塵土對視著。

  耶齊忍不住用手抹了把臉,罵了句:「他娘的!你們中原人不是講究打人不打臉嗎?還講不講武德了?」

  蕭歸負槍馬上,目光寒冽,「那是對自己人。」

  耶齊當即反駁,「我都投降了,也是自己人了,你這小皇帝怎麼還下這麼重的狠手?」

  蕭歸冷笑道:「不久前你還要殺我相父,這麼快就自己人了?看你這些兵馬五花八門的,敢情是想要投效北燕不成,被趕出來了吧?」

  他身後的軍士哈哈大笑,可謂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耶齊帶來的兵馬的確參差不齊,一半身著北燕軍甲,一半身著胡虜的皮毛氈草鎧甲,前後明顯分成兩種不同的軍隊。

  面對對方的恥笑,耶齊也不惱,揚聲道:「北燕不是非我不可,大梁卻是非我不可,你們中原人不是說良禽擇木而棲麼?敢問丞相,大梁有高樹可棲麼?」

  蕭歸:「……」

  這個小騷達子在說什麼?想要投降大梁?

  溫無玦看了片刻,扶著車輿下來,緩緩走到耶齊面前。

  他雙手攏在湯婆子上,淡淡道:「大梁地大物博,區區梧桐樹不在話下。但我怎麼知道,將軍是否是良禽呢?」

  耶齊的目光緊緊盯著溫無玦,但見他神色淡定,身上自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場,說話輕聲細語,卻不容置疑。

  簡直太迷人了!

  他哈哈一笑,「丞相,空口無憑,眼下不就有個機會可以讓我表明忠心麼?」

  溫無玦目光輕冷地抬了抬眼皮,「哦?將軍這話什麼意思?」

  「前方就是涼城。丞相秘密行軍這麼久,不可能不想拿下涼城吧?不如以此為禮,作為投效大梁的誠意,丞相以為如何?」

  溫無玦還沒開口,蕭歸就冷笑道:「你說投效就投效?鬼信?」

  耶齊沒有看他,目光落在溫無玦身上,他知道小皇帝說了不算。

  眼下不答應,雙方不可能善了。

  溫無玦幾乎沒有思慮,痛快地一點頭,「好。」

  蕭歸扭頭看他,滿臉不解。

  耶齊也是一愣,他自己都沒想到,就這麼快這麼順利地被溫無玦接納了。

  他心中暗忖著,那個丞相絕不是個簡單人物,越是這麼痛快地接納,越是需要小心。

  攻城前的一晚,雙方兵馬以兩座小山峰之間的灌木叢為界線,各自休整。

  溫無玦點著一支微弱的燭光,攤開地圖查看。

  之前溫伯與陸嘉去見寧王的時候,搞到一份城中的地圖,雖與軍事地圖不盡相同,但有一個關鍵地方,極為重要,城中武庫的地點。

  遺憾的是,圖中沒有武庫的位置。

  他嘆了口氣,正沉思著,忽然大帳的門帘一揭,蕭歸躬身進來了。

  他大約是剛剛點兵完畢,嘴唇吹得乾裂乾裂的,進來就先灌了一大碗水。

  然後,一屁股坐在溫無玦身邊,聲音涼涼的,「相父為何要接受那廝的投降?」

  溫無玦仔細地研究著地圖,頭也沒抬,「他也算一員猛將,有何不可?」

  蕭歸心裡很彆扭,尤其是那個耶齊看他相父的眼神,他敏銳地感到很不對勁。

  「你不覺得他可能是詐降嗎?」

  溫無玦抬了抬眼皮,「明天攻城,是真是假,讓他上去打一場就知道了不是?」

  他頓了頓,又道:「皇上是天子,該有容人的氣度。」

  容你個頭。

  蕭歸在心裡暗暗地罵,別開了臉,很是不爽。

  他兀自氣了半天,但旁邊安安靜靜的,卻見他相父正在專心致志地瞧著地圖,壓根都不知道他在生氣。

  蕭歸臉上一垮,正要尋釁,卻見溫無玦手中細瘦的蠟燭燃了的蠟油,正逶迤地往下流,眼看著要滴到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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