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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您真是太瞧得起我了。你是在周家見慣了那般手段吧?不過,我們姜家可不像您周家那般家大業大人多鬼精的,娘親嬸嬸們都是上馬能殺敵的巾幗英雄,別說妾室,我爹敢多看一眼別的女人,我娘就能讓他跪三天校場。什麼下藥落胎這般伎倆,我們姜家的女人可是半點不熟悉。」

  姜素馨抹去眼角又湧出的淚,繼續道:「您不是總說君子當常思己過,日省吾身麼?說得那般好聽,怎麼卻總是做不到呢?」

  「我嫁給你三年一無所出,柳姨娘三人嫁了你大半年也無一有孕,甚至據說有著多子命格的宋姨娘,也是在我懷上清晗後才有孕,您怎麼就不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呢?」

  周冷槐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面色忽地無比慘白起來。

  「您不想,我卻想著呢。適逢端王又來到襄城,身邊還跟著那位婦科聖手龔御醫。我厚顏又拜託端王一次,請了龔御醫。怕傷著您的自尊,我還特意灌醉了您,才讓他為您診斷。」

  「您猜龔御醫怎麼說?」姜素馨盈盈笑道,眼裡還有未擦乾的淚。

  周冷槐呼吸急促,氣息如不斷拉動的風箱。

  「龔御醫說呀:夫人,您還是從宗族裡挑個孩子過繼了吧!」

  「胡說八道!」周冷槐大喝,猛地撲上前來,枯瘦如鷹爪的雙手從鐵欄之間的空隙探出,想要抓住外面的姜素馨。

  姜素馨卻早已料到他的動作,不緊不慢地後退一步,躲過他的手。

  抓不到人,周冷槐臉頰緊緊貼在鐵欄上,望著姜素馨的眼中熊熊怒火燃燒,「你個妒婦,嫉妒到發癔症了麼?」

  姜素馨停下笑,冷冷地看著他。

  「誰在發癔症,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不過,其實那時我也覺得自己在發癔症呢。嫁給你三年多,因為無所出,我喝了多少苦藥,受了多少指責,甚至險些讓父母親人都因我蒙羞,結果——問題卻原來是出在你身上?」

  「其實,即便沒有孩子又有什麼關係,就像龔御醫說的那樣,從宗族裡挑個孩子過繼不就是了?反正周家子孫繁盛,不說遠親旁戚,各位叔伯就有不少適齡的孩子呢,周家的香火怎麼可能因為你無出就斷了?即便早知道你一生無子,我也願伴著你,絕不離棄。」

  「可是您不願意啊。您明知我能生也不肯多等我幾年,心心念念地想要個自己的孩子,還跟我說,不管是哪個姨娘為你生的孩子,若我無子,便記在我名下,那孩子便是我親生的骨肉。」

  「所以,我怎麼忍心告訴你真相,怎麼讓你真的一生無子?」

  「你不是說別的女人生的孩子也是我的親生骨肉麼?既然你不能生,那麼,我跟別的男人生個孩子,只要記在你名下,也跟你的親生骨肉沒有差別吧?」

  「你說的,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那麼,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

  「端王好心,借我御醫,又借給我兩個孩子,我很感激他呢。」

  姜素馨微微一笑,笑容溫婉無比。

  「可惜我只生了清晗清芷兩個,你和你爹娘都嫌少,我可是很苦惱呢。端王長居京城,我就是想多給你生幾個孩子也沒辦法啊。」

  「還好,宋姨娘被你周家強搶之前,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哥,兩人情投意合,本來都準備訂婚了,誰知你娘橫插一腳,可憐有情人自此勞燕分飛。」

  「我這人最看不得這樣的事,心想正好你不想多要幾個孩子麼?我生還是宋姨娘生,也沒什麼區別吧?好在宋家表哥不像你一樣,我不過是稍稍提供了幾次機會,宋姨娘就懷了兩次,真不愧是多子的命格……」

  姜素馨還在說著,然而周冷槐卻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過往種種浮現眼前,尤其那些孩子的面容。他諄諄教導寄予厚望的嫡長子,視如珍寶一向寵溺的幼女,雖然不甚重視,但從未讓他失望的庶長子和幼子……

  眼前畫面的最終,是面前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她的口張張合合,吐出的利刃戳刺著他的五臟六腑,灼燒著他的血液,刺痛無比……

  「啊!」周冷槐痛苦怒吼,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身形一晃,砰然倒地。

  良久,天字甲號房裡無一絲聲息。

  穿著斗篷的女子用鑰匙打開牢門,蹲下身,手指輕蘸地上未乾的鮮血,在牢房空白的牆壁上一筆一划寫了起來。

  朝夕相處二十載,她早已熟悉他的一切,包括筆跡。她又是那樣聰慧的女子,不過是模仿一下熟悉之人的字跡,自然難不倒她。

  空空的牆壁上慢慢顯出四個大大的字。

  吾生有愧。

  「你不願說四個字,我卻想聽地很呢,只是今生怕是都聽不到了,那麼用你的字跡寫下,也能自欺欺人地聊以慰藉一下。」

  說罷,姜素馨打著燈籠,轉身朝著牢房外走去,步伐緩慢卻堅定。

  空曠的牢房走道上忽然響起女子的低吟:

  空口約盟總無憑,問取花燭可垂聆。

  鴛鴦被裡夢一生,不見紅淚滴到明。

  聲音輕輕地響起,慢慢地遠去,燈籠發出的慘白光芒一點點消失,片刻過後,牢房重歸黑暗。

  ☆、107|7.30

  襄城監牢後門前是條狹窄逼仄的小巷子,昨夜落了雨,路上泥土被雨水一激,再被來往車馬碾過,瞬間變得泥濘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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