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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天色黑了下來,屋裡的丫鬟進來掌燈了,姜姝終是熬不過,吩咐了春杏,「去備壺酒來。」
她能嫁進侯府,看中的不過是侯府的家世,盼著日後能過個清淨日子。
今日大婚,一切才開始。
當真就這麼死了,太不划算。
待會兒,她先賠個罪吧。
也趁此機會,讓他先冷靜一些……
春杏起身,「好,奴婢這就去備。」
***
等春杏一走,姜姝便去翻了自己的包袱。
那日她好說歹說,幾番相磨,沈家表公子才鬆口給了她一包藥粉。
給之前還幾番囑咐她,「此物是我從鎮國寺常青法師那裡求來,一次用上半包,服用後能讓人周身無力,但切記不可過量。」
姜姝隨口一問,「為何。」
沈家也回答不出來,只道,「常青法師既如此說了,定有道理,你記住便是。」
姜姝本想日後用著自己用。
沒想到這頭一回用,竟還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
春杏尋了酒回來。
拿著酒壺從那掛著滿是紅燈籠的廊下穿過,火紅的光暈灑在身上,整個院子處處都透著喜慶。
她五歲時就被姜老夫人買來,自小跟著小姐一塊兒長大,自然了解小姐的脾氣。
孤僻執拗。
不愛搭理人,但也絕非是那願意受氣的主。
那些年在姜家,姜夫人只要鬧出點么蛾子,小姐立馬回敬,從不吃虧,且一般有仇,也不會等到隔夜,當日便結算清楚。
拿小姐的話說,總不能委屈了自個兒睡不著覺。
今夜小姐大婚,卻同姑爺掐上了。
春杏到底還是不放心,想起小姐那股衝動的性子,指不定今夜還會鬧出什麼來,一時便想起了韓姑娘給她的那包藥粉。
小姐確實需要靜心。
快到轉角處了,春杏才揭開那酒壺蓋兒,悄悄地放進去了半包無憂散。
姜姝見春杏進來,主動上前接過酒壺。
「呆會兒你就在外頭守著,別走遠了,若是察覺出了不對,立馬去正院找侯夫人……」那閻王真要動起手來,估計也就侯夫人能救得了她。
春杏點頭,又趕緊出去讓人備小菜。
姜姝拿了那酒壺過來,轉個身的功夫,手裡的半包藥粉,便灑了進去,輕輕地搖了搖,剛放在桌上,屋外便有了動靜。
門口的丫鬟喚了一聲,「世子爺。」姜姝立馬捏了捏嘴角,迫使自己揚起了一抹笑容來。
范伸跨步而入,手裡也提著一個酒壺。
嚴二剛備好遞給了他。
兩人適才多少有些不歡而散。
明面上怎麼著都是姜姝理虧,幾個時辰里姜姝也想明白了,既打定了主意賠罪,也沒再扭捏,乖乖巧巧地喚了,「夫君……」
范伸抬頭。
便是跟前人一身紅衣,秀髮披肩,倚立在那微微垂首,拘謹地捏著手指頭。
儼然一副做錯事了的孩子,等著人訓的模樣。
范伸眸色不動,似乎並不記得適才屋裡發生過什麼,渡步到了桌前,擱下了酒壺,才平靜地道,「坐。」
「夫君先坐。」
姜姝忙地上前,替他拉了拉那圓桌底下的小木凳。
兩人和和氣氣地坐桌旁,起初姜姝還問了幾句,「夫君累不累。」「外面的賓客都安置好了嗎。」
范伸均是不咸不淡地答,「還好。」
姜姝便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尷尬地聊不下去,只能僵硬地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屋裡的紅蠟已經燒了一大半,也沒誰打算離開屁股底下的凳子,更沒誰去主動提歇息之事。
都在候著。
過了半晌,春杏端著小菜進來。
兩人神色各自一松,同時提起了手邊上的酒壺。
姜姝抬頭,范伸也抬頭。
姜姝笑了笑,起身先往范伸的酒杯里滿了杯,「世子爺今日忙,沒空顧著自個兒,都是些小菜,將就著用些……」
范伸扣住酒壺的手指動了動,只得先擱下來,應道,「好。」
酒水入喉。
范伸又用了幾口小菜,才不動聲色地提起了手邊上的酒壺,往姜姝跟前那酒杯里滿了杯,「青酒暖身,你也喝些。」
第26章
姜姝盯著那酒水潺潺入杯, 心思卻全都放在了對面那隻酒杯上。
酒杯一滿,姜姝先舉了杯,「姝兒先敬夫君。」
那雙水汪汪的眸子抬起, 瞥了一眼范伸後,又微微頷首,面含嬌羞地道,「姝兒能,能嫁給世子爺, 是姝兒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姝兒若有,有失禮之處, 還望夫君多擔待……」
單瞧那乖順的態度,確實難得。
別說是小家門戶, 就算是長安城裡的高門大戶,也難養出這樣的氣量。
范伸的目光, 淡然地從她毫無破綻的臉上瞥過。
難免又想起了當初帶她入宮。
跟只嚇傻了的小貓兒一般跟在他身後, 拽住他的衣袖不放。
膽小。
沒見過世面。
怕生……
不過是怕文王認出她罷了。
范伸輕輕地挑了挑眉目, 突覺長安城裡的那幫子戲子,若是到了她面前, 個個都得自行慚愧。
范伸沒買帳。
握住跟前的酒杯,慢慢地抬了起來, 對著她勾唇一笑,緩緩地道,「夫人知書達理,性情溫婉, 何來失禮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