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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棍在外面不知做何營生,賺了不少錢,榮歸故里後,渴望與之攀親的大有人在,他獨相中了時年不足二十周歲的張虹。

  張虹逃跑過三次。

  前兩次是在訂下婚約後不久,沒跑多遠被父親、伯父抓回去,挨了毒打,生了大病。張母做不了主,一味奉勸女兒不要反抗,女人總有這一天。

  第三次是婚禮當日。到了這個節骨眼,張父和其他親戚都不相信張虹還能逃走,因此放鬆了警惕。

  她就是在這個看似最不可能逃跑的日子,於接親之前,再次上路。

  這次她運氣好,一出村就遇見了趕著拉貨的麵包車,她撞著膽子求對方載自己,所幸遇到的是個善良的司機,一路將她帶到下一個鄉鎮,又從那裡坐大巴離開。

  張虹不僅徹底離開了村界,也離開了省內,輾轉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縣城。老家的人後來有沒有再找她,她不清楚,也不敢打聽。

  有了新的落腳點後,她很快找了份小工餬口,不久又結識了周彥川的爸爸。她的心裡有了底,籠罩在頭頂的來自家鄉的陰雲終於一點點地淡弱下去。

  兩年後她才從老鄉的口中獲知關於當年的零星情報。婚禮無法進行,禮金退還,父親被氣得大病一場,那個光棍很快又娶了同村的另一位姑娘。

  至於其他的,張虹一直明白,父親絕無可能再認她這個女兒。至於她自己,註定一輩子客居他鄉。

  這些事,周彥川過去不知道;除了父親,身邊恐怕也沒有任何人知道。這是上一代的恩怨,張虹的娘家人了解多少,要看外公是如何向眾人說明的,依周彥川看,八成不符合事實。

  張虹離家時還不滿二十歲,弟弟又比她小好幾歲,那會兒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也就是說,活著的這些親戚都未必了解她的過往,尤其是舅媽和表弟。

  對於他們的無知,周彥川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他無法原諒表弟在做錯事之後,仍利用母親的這層關係扭曲事實。

  「彥川這……」中年女人的話音中多了幾分驚懼,「我、我不知道是這樣,我要是知道哪好意思帶著張皓來找你呢。」

  張皓本來就沒什麼主心骨,看了日記上的內容,母親又是這副表情,自知事態嚴重。

  一個騷擾女員工的名頭就可以讓他在一定範圍內社會性死亡;舊日的恩怨一旦捅出來,老家那邊爺爺死了,只剩下他的親爹去承受所有辱視,根本不是他們能擔得起的。

  「表哥,」張皓撲通跪在地上,幾乎抱上周彥川的腿,「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我做錯了,你不要恨我爸我媽,至少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我不會公開,」周彥川早猜到他想說什麼,「不是給你們家留面子,是不想讓我媽受議論。」

  「好,好,我知道,不管怎樣謝謝……」

  「馬上滾,」周彥川背過身去,「我不想在森城的任何地方看見你們。」

  -

  鴻川和周彥川的個人聲譽得到挽回,他卻高興不起來。

  「一家人能有什麼大的矛盾呢。」之前在陸允初面前言之鑿鑿,如今他一遍遍反思。

  張虹的性格他了解,怎麼可能不是個好女兒?家裡那樣貧窮的時候還想著給弟弟錢,可是她又得到了什麼?死後無人顧念,還是被利用造謠生事?

  晚上從外面回來後,他沒吃晚飯,也沒有立即上樓,就坐在公寓樓下的長椅上休息。他覺得室內太悶,吹吹風更好。

  小區花園的路燈不夠亮,影子投在地上灰濛濛一片。樹叢里有野貓,像小孩子哭鬧一樣的貓叫傳過來一兩聲,很快便又沒了動靜。

  入冬以後,戶外散步的老人或玩耍的孩子都不多了,周彥川身邊沒有任何人。

  他在凳子上坐著,臉被冷風吹得僵硬,活動了一下脖子,剛要站起,斜前方的樹影中走出個人來。

  第32章 他又遇到了

  陸允初的目光迎上來,沒等周彥川開口便解釋:「我剛下來。」

  他一身黑衣,雙手插兜,與樹影仿佛融為一體,走到亮處才顯出清晰的面部輪廓。

  「你是來找我的?」周彥川感到意外,但看他的神情不像出來散步的。

  陸允初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平靜地敘述:「我在樓上看見你了。可以坐這嗎?」

  他問話的同時已經坐了下來,似乎並非有意徵詢對方意見。不過周彥川並沒有被打擾的感覺,往旁邊挪了一些,使兩個人坐著不太擁擠。

  陸允初坐下後也不吭聲,沐著燈光,溶進月色,讓人察覺不到多少存在。

  周彥川又不想那麼快上樓了,揉了揉冰涼的臉,有點神經得到舒張的暢快。

  「陸允初,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問我,父母一定是對的嗎?」

  「嗯。」

  「我改變主意了,」他輕撩下額頭,「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父母兩個字。」

  周彥川的聲音比平時聽著低、啞,似乎從腹腔內發出。

  他忍了幾天,從讀過張虹的日記開始,一直在壓抑緩慢滋長的不良情緒,直到張皓鬧出事來,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憎惡因子。

  外公外婆都去世了,他的憎恨也成了無處傾瀉的腐蝕物,只能在自己的身體裡漚著。

  陸允初的心一顫,又產生了熟悉的不舒服感。就像那天在鴨肉麵店一樣,他在為周彥川不平,即使他尚不了解事態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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