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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瘸子心照不宣地嘿嘿笑了兩聲,「罷了罷了,先巡邏吧,趙公子,誤了正事,你又要被那徐天勁責罵。」

  縱使心如寒灰,趙子邁也知道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於是點點頭,「嗯」了一聲便抬腳朝前走。

  「他要再敢欺負你,我就替你把他扔到崖下去。」

  他終於等到了,雖然它用的是「替你」,那意思只是代勞而已,但也足以讓他的心間掀起驚濤駭浪。

  「殺害朝廷命官可是重罪。」他不動聲色,壓抑住那那股即將噴湧出來的悸動。

  「一個也是殺,兩個也是殺,管他呢。」

  桑口中的「一個」當然指的是他爹趙文安,趙子邁忍不住笑出聲來,返身折回她身旁,兩眼被柔情浸滿,「不用你為我大開殺戒。」

  桑伸出一根指頭在他胸口一戳,戳得他肋骨都快要斷掉了,「你這條命是我的,我讓你生便生,讓你死便死,其他人休想插手。」

  這話說得氣勢磅礴,但趙子邁知道它懂了,它懂他的失望和惆悵,懂得他愁腸百轉無處訴,所以便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出來。耳邊呼嘯的風在這一剎那似乎也變得柔和了,趙子邁抿起嘴角,故作嚴肅狀,「說好了,我將這條命交給你了。」

  桑沒理他,甩開步子朝城樓下走去,趙子邁也緊隨著它走下城樓,好像生怕被它丟下一般。

  寶田聽得一頭霧水,手肘朝穆瘸子腰間一杵,「這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我怎麼什麼也沒聽懂。」

  穆瘸子捋著鬍鬚呵呵一笑,「這些話又不是說與你聽的,聽不懂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說話的雙方懂了。」

  寶田更迷惑了,伸手在腦袋頂抓了兩下,終於決定放棄,長嘆一聲,也隨著幾人下了城樓。

  樓下車來人往,倒是一幅熱鬧景象,臨近年關,回鄉探親和採買年貨的人甚多,大部分都是三五成群、拖家帶口,嘰嘰喳喳,滿臉喜氣,趁著城門尚未關閉,儘快從此處同行。

  趙子邁站在桑旁邊,和它一起注視著熙來攘往的人群和車馬,他從小最怕看到這種其樂融融全家一起出行的場景,因為那方越是和美,便愈發凸顯出他這方的孤寂。可是現在,他和它一同站在這裡,那份寂寞終於消散無形,離他遠去了。

  前方來了一輛賣油的馬車,為了保溫,油桶上蓋了稻草,厚厚地覆了幾層。守城的護衛拿了鄭奚明的畫像衝車夫比對了一番,又打開油桶依次看了一邊,沒發現異常,便讓馬車進城了。

  馬車從趙子邁身旁經過時,他打了個噴嚏,腦中猛然閃過一道白光。

  「公子,著涼了嗎?」寶田在後面關切地詢問道。

  「不是,這味道......」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已經走出了幾尺遠的馬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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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稻草人

  聽他這麼說,桑聳起鼻翼嗅了嗅,「你的鼻子如今比我的還靈了,我怎麼什麼都沒聞到?」

  「我曾經在鄭奚明身上聞到這股味兒,」趙子邁說著便快步走到馬車前,命車夫將車停下,掀開覆蓋在油桶上的稻草後,將那三隻漆黑的裝滿油的大罐子裡里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

  什麼異常也沒有,罐子裡沒有藏著人,只盛滿了香氣撲鼻的芝麻油,這味道將桑也吸引了過去,湊過鼻子嗅了一嗅後,她舔了舔嘴唇,「你聞到的就是這股香味兒?」

  趙子邁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不是,鄭奚明身上的那股味兒很清新,不像芝麻油這樣膩......」

  「哪裡膩了,挺香的。」

  桑一臉讒相,趙子邁卻忽然抓起油罐上的稻草,放到鼻子下面使勁聞嗅,「是......是稻草的味道,鄭奚明身上,有一股稻草的清香,沒錯,就是這味道。」

  「稻草?」桑將目光從油罐上移開,伸手接過趙子邁手中那根澄黃的稻草,在手中隨便搓了幾下,便將上面的稻穗全部搓掉了,「沒什麼問題,就是一根稻草罷了。」

  「可是鄭奚明身上為何有這股子味道呢?他又不是農人,平時接觸不到稻草,而且那日我也並未看到他身上有稻草。」趙子邁揮手讓那賣油的離開了,自己則陷入了沉思中:稻草的香氣是很清淡的,不細聞很難聞得到,可是鄭奚明來趙府那晚,兩人之間並未有近距離的接觸,那他又是如何嗅到那股味兒的?

  「難道鄭奚明是個稻草人不成?」桑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

  月光半斜到城牆上,給粗糙的磚塊鍍上了一層清冷的銀白色。有什麼東西貼著牆根動了幾下,緊接著,便直立起來,遠看去像個人的形狀,可若走近觀瞧,就會發現,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捆稻草。稻草的上端被粗糙的繩結紮了一把,看上去像頂了顆腦袋,下半截乍開了,倒像衙門中上窄下寬的束腰官袍。

  一捆擺放在牆根的稻草會引起他人注目嗎?自然不會,所以它在這裡靜靜停放了許久,那些巡查的衙役士兵們都沒朝他瞧上一眼,雖然,他正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

  稻草抖動了幾下,抖落了一地的稻穗,然後,它忽然發出一聲只有人類才能發出來的嘆息。

  「是時候了。」

  「哦。」

  稻穗忽然流動了起來,被液化了一般,涔涔而下,填補上坑窪,澆築起高地,它被修復得越來越像一個人,一個一身精肉身手利落的武學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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