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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坑與鐘擺》作者:[美]埃德加·愛倫·坡【完結】

  內容簡介

  「我」已經被宗教法庭折磨得身心疲憊、虛弱不堪,後來被判處了死刑。由於虛弱和恐懼,聽到審判後,「我」陷入了昏迷。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黑暗潮濕的地牢,這才意識到宗教法庭故意安排「我」死於最可怕的精神恐懼,而不是直接的肉體痛苦。「我」時常陷入昏迷狀態,半睡半醒,在地牢中跌跌撞撞,差一點跌入宗教法庭為「我」設置的陷阱,而那些陷阱的最可怕之處就是不會讓人立刻死去。宗教法庭意識到「我」沒失足掉入陷阱,便把「我」綁在木架上,並在「我」的正上方的天花板上懸掛了一個巨大的鐘擺。那鐘擺的下端猶如一把月牙形鋼刀,十分鋒利。隨著時間的推移,鐘擺的擺動幅度越來越大,鐘擺與綁在木架上的「我」之間的距離也在逐漸縮小。宗教法庭企圖用這種方式讓 「我」在恐懼中慢慢地死去。於是,「我」感受到了數鋼刀擺動次數時比死亡還更恐懼。隨著鐘擺無情地下降,「我」的身心都在顫抖、萎縮,精神受到了極大的折磨。然而,「我」利用地牢里的老鼠和肉末在千鈞一髮之際解救了自己。「我」的再次逃脫激怒了宗教法庭,他們採用了更加殘酷的方式來折磨「我」:地牢四周的鐵壁被燒紅,並且形狀由原來的正方形變成了菱形,「我」即將被強行壓迫進那陷阱。就在「我」燒焦的身體已經沒有立足之地的時候,拉薩爾將軍解救了「我」,宗教法庭淪陷了。

  就在這方土,貪婪暴徒舞,仇恨綿綿長,無辜鮮血淌;

  大地放光明,鬼牢被夷平,

  死神猖獗處,生命花將開。

  ——為巴黎雅各賓俱樂部原址建造的市場大門所作的四行詩

  因為長久的折磨,我難受得快要死了。當他們最終給我鬆了綁,賜了座,我覺得神志正遠離軀殼而去。清清楚楚灌進耳膜的最後一個聲音,就是一聲判決——可怕的死刑判決。之後,審訊的聲音似乎幻化為模糊的嗡嗡聲。不由使得我想起「旋轉」這個概念來——興許是在恍惚中聯想到水車的聲音了吧。這念頭轉瞬就消逝了,因為不久我就什麼都聽不到了。不過我一時間還能看得到,但我看到的東西誇張得真是可怕啊!我看到了黑袍法官的嘴唇,白花花的嘴唇,比我寫下這些黑字的紙還要白,還薄得近乎怪誕;那麼薄的嘴唇,吐出的話卻字字千鈞,無可更改,對人類的所受的折磨壓根就不屑一顧。我看見定我死罪的判決,正從那嘴唇里汩汩淌出。我看見兩片嘴唇閉合扭動,吐出致命的字句。我看見一伸一縮一咧一嘟之際,我的名字就脫口而出了。我渾身顫抖,因為但見唇動,卻聽不到有聲音傳來。我雖一時驚恐懼得神志都昏亂了,但還能看見包裹著四壁的黑幔悄然波動,輕微得很難察覺。隨後我的目光就落在桌子上的七支長蠟燭上。乍看去,它們充滿仁慈,亭亭玉立,宛如能拯救我的白色天使;可是轉眼間,我馬上就體味到了極度的不適,渾身瑟瑟抖索,仿佛觸到了通上電流的電池。再看那些形象好似白色天使的蠟燭,似乎個個都是頭頂冒著火焰的鬼怪,變得了無意義了。突然間,一個念頭像曼妙的樂曲,潛至心頭。我想,長眠地下是定然是甜美的。這個念頭於不覺間悄然襲來,似乎是過了許久,才獲得我的青睞。可待到我終於體味到這一點,並適時地敞開心靈擁抱它,法官們卻變戲法一樣從我面前消失了,燭火也徹底熄滅,長蠟燭頓時化為烏有。四下里立刻漆黑一團。一切感覺都逃遁了,惟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急速墜落,似乎靈魂被打入地獄。周遭一派寂靜。一切都凝滯了。黑夜主宰了宇宙。

  我昏迷過去了。但也不能說喪失了全部意識。至於還剩餘點什麼意識,我不打算詳加說明,也不願去描述。不過真的並沒有喪失全部意識。在酣睡中——並非如此!在狂亂中——並非如此!在昏迷中——並非如此!在死亡中——並非如此!即便在墳墓中,也不是完全失去意識。否則就沒有靈魂不死這一說法了。當我們從沉沉睡夢中醒來,就像是打破了薄薄的絲網般的夢。可轉眼間,我們就不記得自己做過夢了。大概是因為絲網一觸即破吧。從昏迷中醒轉來,要經歷兩個階段:首先是心理或精神上恢復意識,其次是肉體的甦醒。如果到了第二個階段,還回憶得起第一個階段的印象,那麼,我們或許就該發現,這些印象極富雄辯,使得昏迷中的情況活靈活現起來。可昏迷是什麼?如何才能把昏迷的預兆也死亡的預兆稍稍區分開?但是,如果我所說的第一階段中的印象不能隨意回想起來,隔一段日月後,難道那印象就不會不邀而至?而我們,惟有驚奇於它到底來自何方。從沒昏迷過的人,決不會看到奇怪和宮殿與極為熟悉的面容,隱現在光閃閃的煤火中;決不會看到很多人看不大見的憂傷幻影,在半空載沉載浮;決不會對新奇的花香玩味良久;決不會被以前沒聆聽過的音樂旋律弄得心神惚惚。

  我常常思忖昏迷狀態中的種種情形,想竭力回憶起來;我常常沉迷於追憶,追憶昏迷時所陷入的表面上的虛無狀態,掙扎著想要捕捉到吉光片羽,其間,有時竟自以為想起來了;有一瞬間,短暫的一瞬間,我如同用魔法召喚出了記憶,其後清晰的理性告訴我,那種記憶只跟表面上的無意識有牽繫。這若有若無的記憶朦朧地表明,當初一些高高的人影把我抬起來,悄無聲息地把我朝下推去——下去——再下去——直到我心中被沒完沒了的下沉占滿,感到有可怕的眩暈壓過來。這種記憶還表明了,由於當時我的心靜如死水,所以只是感到了模糊的恐懼。然後,覺得一切突然都靜止不動了,仿佛推我下去的人——是成群結隊的可怕傢伙——一路下沉,永無休止,下沉得過了界,累得筋疲力盡,才停下來歇會兒。再後來,我還回憶起了平坦、潮濕,接下來,一切都變得瘋狂——一種忙著衝破禁區的記憶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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