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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瑪莎拉蒂從我車旁駛過,開向了莊園大門。一共有兩個入口。左邊是訪客通道,需要跟保安登記,而右邊則是業主通道。傳感器掃描車牌後,柵欄會自動打開。我沒有關掉發動機,認真思考起來。字母「A」和「P」指代的大概是奧蕾莉亞莊園吧,而弗朗西斯正是這裡的開發商之一。突然,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奧蕾莉亞是母親的另一個名字。而且,和「安娜貝爾」相比,她自己似乎更喜歡「奧蕾莉亞」。轉念間,我確信無疑:那輛跑車是弗朗西斯送給母親的。

  母親和弗朗西斯是情人關係嗎?我從未做過這種假設,可眼下,我覺得它一點都不離譜。我打開雙閃,駛向了業主通道。雨下得很大,保安很難看清我的臉。傳感器掃描了奔馳跑車的牌照,大門開了。既然母親的車牌可以被識別,就說明她經常出入於此。

  我慢慢行駛在一條瀝青小路上,前方是一片松樹林和橄欖林。奧蕾莉亞莊園建造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之所以聲名在外,是因為開發商們重建了一座巨大的地中海式花園,在園內種滿了熱帶稀有樹種。他們的大手筆在當年頻頻見報,還在莊園內開鑿了一條穿流而過的人工河。

  莊園裡一共只有三十多座別墅,彼此的間距非常大。我記得《觀察家》雜誌的那篇文章提到過,弗朗西斯家的門牌號是27。那座別墅位於莊園的最高處,周圍密林遍布。夜色中,棕櫚樹和大木蘭的身影依稀可辨。我把車停在了鑄鐵大門前,大門兩側是繁茂的柏樹籬。

  走近門扇時,我聽到了一聲解鎖聲,大門自動在我面前敞開了。原來,我身上的鑰匙是一把智能電子鑰匙,可以進入這座別墅的任何地方。走在石板路上時,我被流水聲嚇了一跳。這聲音不是從遠處傳來的,水流仿佛就在我腳下流淌一般。我打開室外的電燈開關:花園和所有露台同時亮了起來——我也是接下來在別墅里走來走去時才發現這一點的。類似於建築師弗蘭克·勞埃德·賴特沿瀑布而建的傑作,弗朗西斯的別墅是沿水道而建的。

  這座現代化的建築絲毫沒有普羅旺斯和地中海的色彩,反倒有些許美國建築風格。懸挑的二層小樓同時使用了多種建材:玻璃、淺色石頭、鋼筋混凝土,與周圍的綠地和石丘高原完美地融為了一體。

  我剛一靠近門口,電子鎖就自動解開了。我擔心會有警報響起。牆上確實裝有一個盒子,但什麼都沒有發生。這裡也一樣,只要打開一個總開關,整座房子的燈會全部亮起。我按下那個按鈕,眼前出現了高雅壯觀的室內裝潢。

  一層是客廳、飯廳和開放式廚房。和日式建築相仿,整個一層都是打通的,隔開各個生活空間的,不過是一扇扇開放式屏風,屏風由輕木製成,不會阻擋光線。

  我在裡面走了走,掃視著整個房間。弗朗西斯的單身別墅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寬大的白石壁爐、黃橡木的梁垛、線條柔和的胡桃木家具——一切都那麼雅致,那麼有溫度。雞尾酒吧檯上,放著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說明最近有人來過。在科羅娜啤酒旁,有一盒煙和一個漆殼打火機,機身上是一幅日本版畫。

  馬克西姆的芝寶打火機……

  顯然,和我在安娜貝爾家聊過之後,他來了這裡。而他所發現的事,令他心慌意亂,以至在匆忙離開時忘記了香菸和打火機。

  走近內嵌觀景窗時,我意識到,弗朗西斯就是在這兒被謀殺的。行兇者應該是在壁爐旁拷打了他,隨後將其丟在那裡等死。再之後,他順著光滑的鑲木地板,一直爬到了河面上的觀景窗前。就是在這裡,他撥通了我母親的電話。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母親有沒有接聽。

  母親……

  我感受得到,她的存在遍布整座房子。我想像著她留存在每件家具、每個飾物上的印跡。這裡,也是她的家。我被一個聲響嚇了一跳,轉過身去,發現她就在我面前。

  準確地說,在我面前的是她的照片,就掛在客廳對面的牆上。我走向沙發一體書櫃,看到了其他照片。隨著我腳步的移近,模糊不清的往事漸漸清晰起來。十幾張照片,重現了弗朗西斯和我母親多年來的共同生活。他們曾一起週遊世界。我隨意看了看照片,就認出了那些標誌性的地方:非洲沙漠、雪中的維也納、里斯本的有軌電車、冰島的古佛斯瀑布、托斯卡納山野的柏樹、蘇格蘭的愛蓮·朵娜城堡、世貿中心倒塌前的紐約。

  這些美麗的地方,還有他們平和的笑靨,令我戰慄。母親和弗朗西斯是戀人。在幾十年的時間裡,他們演繹著一段完整卻隱秘的愛情故事。在世人的目光外,他們保持著一段真真切切、長長久久的戀人關係。

  可這是為什麼呢?他們為什麼不公開彼此的戀情呢?

  在內心深處,我是知道答案的。或者,更確切地說,我能夠猜到個中緣由。理由很複雜,和他們獨特的性格緊密相關。安娜貝爾和弗朗西斯個性鮮明、嚴酷凌厲,他們在彼此身上尋得了安慰,建造起了一個只屬於他們的泡沫。作為兩個強勢的個體,他們始終在與世界對抗。對抗世界的平庸,對抗他人地獄般的生活,為了逃離這地獄,他們始終在抗爭。美女與野獸。兩個與眾不同的靈魂,藐視世俗、藐視法規、藐視婚姻。

  我發現自己哭了。也許是因為,在這些照片中,在母親的笑臉中,我找到了兒時所熟識的那個人。那個人的柔情,偶爾會在奧地利丫頭冰冷的面具下浮現出來。原來,我沒瘋。我沒有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另一個女人曾真真切切地存在過,而今天,我找到了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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