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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須得見到她,是很重要的事。您有她的電話嗎?」

  索菲婭猶豫了片刻,隨後露出了一個歉意的微笑:

  「我沒有權利把她的電話給您,真的。但如果我是您的話,會去一趟比奧村……」

  「為什麼?」

  「星期六晚上,她經常和塞內卡博士在拱廊廣場吃飯。」

  「蒂埃里·塞內卡?那個生物學家?」

  「是的。」

  我記得他:聖埃克蘇佩里理科畢業班的學生,比我們大一屆或兩屆。他在比奧村3000商務區開了一家醫療分析室,就在村腳下。我父母抽血和體檢都是在那兒。

  「所以,塞內卡是范妮的男朋友?」我問道。

  「可以這麼說吧。」她表示認可,但表情有些尷尬,可能是覺得自己話太多了。

  「好的。謝謝您。」

  就在我已經走到走廊盡頭時,遠處的索菲婭善意地問我:

  「您的下一部小說什麼時候出版呀?」

  我假裝沒聽見,衝進了電梯。一般來說,我很喜歡聽到這個問題,因為那就好比讀者在對我會意地眨眼睛。然而,就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意識到,再也不會有下一部小說了。星期一,亞歷克西斯·克雷芒的屍體就會被發現,我會被判入獄十五到二十年。我即將失去的不僅僅是自由,還有那唯一一件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的東西。為了趕走這些令人窒息的想法,我機械地翻看著手機。有父親打來的一個未接電話(他從不給我打電話),還有波利娜·德拉圖爾發來的一條簡訊(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弄到我的手機號的):「對不起,剛才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有時會犯傻。PS:您早晚有一天會寫一本關於雯卡的書,我已經想好了書名——《玫瑰的遭遇》。」

  我重新回到車裡,不過這回是打算去比奧村。一路上,我很難集中注意力,腦子裡全是校報上的那張照片。頭戴紅棕色假髮的范妮(她當年一直是金髮)像極了雯卡,那種相像令人心驚。她們的相似之處不只是頭髮的顏色,還有身材、表情、舉手投足。我想到了母親常讓戲劇俱樂部的學生做的即興表演。那是一種生動的情景表演練習,年輕人非常喜歡。做練習的學生需要連續扮演好幾個人物,被模仿的對象皆是在大街上、公交站前、博物館裡偶遇的人。他們把這個練習叫作變色龍遊戲,范妮做起這個練習來簡直是出類拔萃。

  我的腦海里浮現出這樣的推測:也許,范妮和雯卡調換了位置?也許,那個星期日早上,乘火車去巴黎的人是范妮?這聽起來有些荒誕離奇,卻也並非不可能。當年,各方調查搜集來的所有證詞我一直都記得。學校保安、路政局的人、開往巴黎的高鐵上的乘客,還有酒店的夜班工作人員,他們都是怎麼說的?他們說自己看見了「一個年輕的棕紅髮女子」「一個漂亮的紅髮姑娘」「一個目光清亮、發色紅棕的女孩」。這些描述非常模糊,完全可以和我的推測吻合。我追尋多年的線索,看來終於要找到了!雯卡可能還活著。一路上,我在腦海里反覆腦補著這一劇情,好讓自己相信它是真的:出於某種不為我所知的原因,范妮為雯卡的逃離打掩護。所有人都在巴黎尋找雯卡,然而,她可能從沒登上過那輛通往巴黎的列車。

  伴著落日的最後一抹餘暉,我來到了比奧村村口。公共停車場已經沒有車位了。好多輛汽車打著雙閃、排成兩排,等待有車離開。我開著車,繞了村子兩圈都沒有找到車位,乾脆放棄了在村里停車,沿著巴謝特路向貢布山谷駛去。我又向下行駛了八百米,終於在網球場前找到了一個車位。我趕緊停好車,開始全速爬坡往回走:這十幾度的坡搞得人腿腳酸疼,氣喘吁吁。就在快要到達坡頂時,我又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托馬斯,我很擔心。你媽媽一直沒回來。這不對勁啊。她就是出去買點東西嘛。」

  「你給她打電話了吧?」

  「打了,可她手機忘在家裡了。我該怎麼辦啊?」

  「我也不知道,爸爸。你覺得真有什麼好擔心的嗎?」

  父親的反應讓我很訝異,因為母親經常四處出差遊走。二〇〇一年前後,她供職於一個幫助非洲女孩就學的無政府組織,經常離家,父親似乎從未對此介懷過。

  「是的,」里夏爾答道,「今天家裡有客人要來,她不能就這麼把我晾在這兒啊!」

  我真不敢相信他的話。他之所以抱怨,是因為妻子不在就沒人做家務了!

  「你如果真那麼擔心,就給周圍的醫院打電話問問吧。」

  「好的。」他咕噥道。

  掛斷電話,我終於走到了步行區的入口。這座村莊比我記憶中的模樣還要美。中世紀時,這裡曾被聖殿騎士占領,雖然至今仍保留著些許當時的古蹟,但幾乎所有的建築都是來自義大利北部的人建造的。此時,房屋的赭石和青銅色光輝溫暖著鋪石小路,讓遊人仿佛置身於薩沃納或熱那亞小城中。

  主街兩旁陳列著各式普羅旺斯產品(香皂、香水、橄欖木工藝品)的商鋪,也有許多藝術工坊,展示著當地玻璃彩繪藝人、畫家和雕塑家的作品。在一家葡萄酒酒吧的露台前,一個姑娘正抱著吉他,愉快地哼唱著小紅莓樂隊的保留曲目,雖然唱得不太好,但周圍的人們還是伸出雙手打著節拍,讓夜晚在美好的氛圍中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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