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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謀劃,其實哪兒像個信期都沒來的孩子呢。老姑奶奶雖說從小放羊似的長大,但高門大戶中的心計她未必不會,只是平常不願意動腦子罷了。

  含珍道:「主兒一心認定太后,難道心裡早有成算了?」

  頤行笑了笑,「你反著想,如果彤常在真是皇上生母,太后能讓她活到今兒?」

  紫禁城是大英帝國的中樞,生活在裡頭的人,尤其是看慣了風雲笑到最後的人,怎麼會疏漏至此!自己和太后相處了這些時候,知道太后性情溫和,是個善性人兒,但善性不代表她蠢。自己若真有把柄落在別人手上,必定會殺了彤常在和那些知情的低等嬪御們,永絕後患。

  橫豎就這樣吧,到時候隨機應變,就算不立功,自己也是千頃地一根苗,妃中獨一份兒。

  趕到月色江聲的時候,太后已預備好了,穿一身素色氅衣,戴著素銀的鈿子,站在廊廡底下,怔怔看著外頭的天幕發呆。

  頤行上前攙扶,輕聲道:「萬歲爺處置政務怕是還有陣子,您何不在裡頭等著,外頭怪熱的。」

  太后聽了,這才轉身返回殿裡,邊走邊悵然,「又是一年中元節,我最怕這樣的日子,看見先帝爺好端端的人,變成十幾個大字蹲在牌位上,心裡就難受得慌。」

  太后眼裡盈盈有淚,低下頭拿手絹掖眼,頤行忙安慰:「您瞧著萬歲爺,也要保重身子。先帝爺走了好些年了,您每常流眼淚,先帝爺在天有靈,也不願見您自苦。奴才們年輕,逢著這樣日子都得聽您安排,您要是傷情過甚,叫奴才們怎麼好呢。」

  太后方重新有了笑模樣,嘆息道:「上了年紀,愈發沒出息了,逢著點事兒就哭哭啼啼的。就是覺得啊,這人世間真寂寞,來這一朝兒,不知是來享福的,還是來吃苦的。」

  頤行最善於討長輩歡喜,和聲說:「您要是來受苦的,那尋常人愈發不得活了。先帝爺雖升遐,您還有萬歲爺,有奴才們。奴才雖不成器,也願意時時在您膝下伺候,就當奴才斗膽,頂了昭莊公主的缺吧。」

  她能說這些窩心話,太后自然高興,笑著說:「不瞞你,早前皇帝要抬舉你,我心裡是不大稱意的,畢竟你哥子觸犯了律法,重新扶植尚家人,弄得朝野亂了規矩。可後來想想,你是尚麟的閨女,總是受了你哥哥的連累,罪也不在你。如今瞧,當初網開一面著實沒錯兒,你在我跟前倒給了我許多慰藉,難怪你主子那麼喜歡你。」

  頤行臉紅起來,皇帝的喜歡,自從撕破夏太醫的面具後,就再也沒有掩飾過。闔宮都知道他獨寵她,連太后也默認了,可頤行心裡未必沒有隱憂,這麼大張旗鼓,誰知道是不是想捧殺她。

  後來各宮嬪妃也姍姍來了,大殿裡一時熱鬧起來,皇太后不再像先前似的脆弱,重又端出了架子,頤行若不是親身經歷過,那裡知道太后也有思念先帝,淌眼抹淚的時候。

  這時皇帝來了,帶著前朝雷厲風行的氣勢,到太后面前拱手長揖,「皇額涅,時候差不多了,兒子接您過熱河泉,車轎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只是那麼威嚴的帝王,視線和老姑奶奶迎頭相撞的時候,還是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來。他連哄帶騙誘拐一個沒長成的孩子切磋技藝,說實話真不應該,現在想起來還有些羞愧,但羞愧歸羞愧,卻打算死不悔改。

  所以他坦然了,微微挺了挺胸膛,理不直氣也壯。

  頤行彆扭地瞥了他一眼,待送太后上了車輦,雙雙退到一旁,頤行趁這當口噯了一聲,「我的鞋,您怎麼不讓他們送過來?」

  皇帝沒搭理她,倨傲地轉身登上了自己的肩輿。

  日頭高懸,大太陽底下的華蓋遮出一片陰涼,他就端坐在那片陰影里,目不斜視地望向前方。御前太監開始擊節發令,九龍輿穩穩上肩,穩穩地滑出去,只留下頤行一個人,站在那裡窮置氣。

  含珍忙上前催促:「主兒,快上轎吧,那麼些人都等著呢。」

  頤行這才回身望,果然那些嬪御都巴巴兒看著她,等著她的車轎先行。

  和妃自然是不理會她的,早已經登上自己的代步,兀自追趕太后和皇帝去了。

  所以得趕緊上轎,含珍替她放下了垂簾,壓聲吩咐轎夫:「腳下加緊著點兒,追上前頭。」

  太監們得令快步趕上去,頤行透過轎上小窗朝東望了望,這會子彤常在想必已經潛在祭殿附近,只等皇上一到,就在列祖列宗面前哭訴喊冤了吧!

  一行轎輦打如意洲向北,直往熱河泉去,那地方也屬行宮一處勝景,以熱湯泉出名。據說看園子的宮人種了瓜果,拿熱河泉水灌溉,等成熟之後,瓜果就格外香甜。

  當然一路也是林蔭重重,這行宮裡的植被果真是紫禁城不能比的。紫禁城中要緊的宮殿前都不栽樹木,到底是為什麼,誰知道呢!

  再走上一程,隱約能聽見鐘聲了,混雜著僧侶的吟誦,陣陣梵聲鋪滿了他們前行的道路。

  散朝後的臣工和宗室已經先行一步到達祭殿,待太后慈駕一到,便分列兩旁垂袖行禮。

  從北京到熱河,四五百里地一同趕赴,尤其這樣祭祖的日子裡,前朝和後宮倒不必忌諱,可以分批進貢上香,磕頭祝禱。

  烏泱泱的,好些人啊!頤行攙扶著太后站在一旁,殿裡祭台搭得格外寬綽,兩旁喇嘛盤坐在重席上,那連綿不絕的梵語喃喃從口中吟誦出來,格外有種莊嚴肅穆的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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