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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嬤嬤等人隨之步出庭院。原本擁擠不堪的院落,驟然變得空曠。

  梨菽哭著跺腳道:「求二爺做主,先給姨娘瞧瞧大夫吧。」

  梁霄如夢初醒,把安如雪抱到屋裡床上。待他折返而回,老太太背身立在門前吩咐:「把綠籮院的人都綁了,就在這兒審,我要原原本本的知道,我的孫子是怎麼沒的!」

  **

  雨點敲打著窗,廊下的燈滅了一盞,明箏就坐在屋中,坐在燈下的暗影里。

  瑗華找了藥來,蹲跪在她身前捧起她的手,「奶奶,處理一下吧?」

  安氏癲狂,指甲抓傷了明箏細嫩的手背。

  傷口很淺,也不覺得如何疼。從前明箏愛惜美貌,腳踝上那處傷勢,曾讓她介意了好一陣子。倒是從婚後,她好像變得越來越堅強,越來越喜歡硬扛著。

  是因為做了梁霄的妻子,她才不得不強大起來麼?

  年少時她是家裡的三姑娘,治家理帳有嫂子林氏,還有她娘,一家子人寵著她,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都給她捧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成了最不要緊的那個。人人都有躲懶稱病的權利,她這頭疼病多少年不見輕緩,除了身邊伺候的人,卻從來沒人過問。

  突然憶不起,自己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奶奶。」瑗華打斷她的思緒,張開眼,見手上被包裹了厚厚的紗布,她忍不住苦笑了下,「哪有這麼嚴重?快拆了去。」

  瑗華笑不出,「奶奶,瞧二爺和老太太的樣子,心裡在怪罪您呢。畢竟是在禁足期間出的事……」

  明箏靠在榻上,天色很晚了,她格外睏倦,聲音裡帶了絲疲憊,閉眼苦笑道:「多半這會子,已經審上了,不用問,矛頭定指向我。」

  「那奶奶打算怎麼辦?總不能坐以待斃?」

  正說話間,趙嬤嬤渾身濕淋淋的來了。

  「奶奶,有發現了。」

  她從懷中掏出個布包,翻出裡頭的東西,髒兮兮的,沾著泥水。

  「下了雨,外頭濘得很,險些發現不了。」

  遞過來瞧,見是個紙紮的小人,上頭寫著生辰八字,一看就知是做什麼用的。

  瑗華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這是從咱們院子裡……挖出來的?」

  趙嬤嬤點點頭,把整個包袱都扔在地上,「一共四處,都在這兒了。另有適才趁著姨娘哭哭啼啼引了大伙兒注意,把綠籮院後窗下花壇里的藥渣子也找出來了,大夫就在府里,找過來一瞧便知。」

  瑗華細細思索這話,渾身猛地一顫,「這藥是?」

  趙嬤嬤冷笑:「這事兒若是我做,必不會這麼錯漏百出。藥渣子潑在土裡是瞧不清楚,可到底還留了形不是?若是我,喝了藥把渣子撇淨水投到廚房,誰還能去火堆里找灰不成?用藥這招也是昏招,招邪祟傷胎是這個傷法?趁著哪天二爺在,叫人在外頭弄個鬼影兒,半夜睡夢裡陡然喊上一嗓子直挺挺往地上栽,那可瞧著比這麼像真的,到底還是她太著急了,又不大敢冒險,生怕被人疑心了她。」

  明箏蹙了蹙眉,「人呢?府里不會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去替旁人賣命,外頭定接應的人。讓二爺落了水,又趁亂在我院外埋東西?伯府侍衛們都死了嗎?——」

  後面的話她沒說完。

  若不是要栽贓,而是想毀她的清白呢?在不經意的某天在不起眼的某個角落再留那麼一兩樣屬於男人的東西,以梁霄的秉性,該會如何羞辱她。這日子還怎麼過?

  府里防衛事不在她管轄範圍,那是梁霽的職責。總不會是梁霽與安氏串通?

  趙嬤嬤知道她想到什麼,也跟著變了臉色。趁著適才他們前往前院去的功夫,後院就潛進了人,若不是奶奶警醒,猜到姨娘可能會用些什麼昏招,只怕就著了道。

  「這麼說來,二爺落水一事也有蹊蹺?安姨娘是怕奶奶不去她那兒,多加一重砝碼,教您不得不離開院子?」瑗華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趙嬤嬤和明箏在說什麼。

  明箏抿唇笑了笑。是啊,一箭雙鵰,又能保證今日事發時梁霄在場親眼看見自己楚楚可憐的模樣加以憐惜,又能確保她被調離開明淨堂以便外頭伺機而動的人潛入。

  能神不知鬼不覺闖入伯府不驚動里外三重侍衛,對方得是多麼身手了得的人?

  安氏在外到底還有多少勢力是她不知道的?

  很快,明箏釋然了。

  她安然等候在屋中,她並不急,急的人遲早會來。

  **

  暴雨沖刷著大地。

  這晚的雨和宮裡下過的那場無異,都是毫無預兆、驟然落下,叫人躲閃不及。

  陸筠掀開斗笠,提步跨上台階。

  郭遜從裡頭走出來,抱拳道:「來遲一步,人已經跑了,裡頭茶水還是溫的,想必沒走遠。」

  陸筠點點頭,郭遜當即明白,點算了五六個人手,道:「追!」

  雨霧中滑過人影,消逝得極快。

  屋前只剩下陸筠一人,他跨步走入,指尖捏著的火摺子一明一滅,短暫照亮斗室。

  屋裡很亂,剛剛離開的人走得很匆忙,飯只吃了一半,箱籠倒在地上。陸筠在屋中打個轉,正欲離去,忽地鼻端湧入一抹極淡極淡的苦冽香氣。

  他愕然頓住,下一秒平靜的面目有所動容。

  那香味似有若無,太淺了,若非日夜懷念,幾乎不可能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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