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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珽也覺滋味甚好,不時討要了灑在肉上,又問司裕接下來的打算。
少年認真烤肉,隨口答他——
「送你們離開劍南,接著逛。」
「司公子倒真是閒雲野鶴,自由自在。」徐曜原就覺得這少年身手出眾,實為難得的人才,今日瞧見司裕誘敵時不顧一切的架勢,打心眼裡佩服。誇讚過後,又想起件事,「那些眼線都往隴右方向走,追兵也都跟過去了。殿下來了劍南,陸司馬必定不放心,或許就在交界處。」
「那正好。」謝珽手裡的肉串烤熟,隨手遞給阿嫣。
阿嫣接了細嚼慢咬。
謝珽另烤一串,又道:「過兩日放風聲出去,今日闖關的是我。」
此言一出,阿嫣和徐曜皆露詫色。
謝珽卻早就想好了,「周家想拿王妃牽制河東,我們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周希遠是長子,行事頗為自負,既擅自調兵,定是存了必勝之心。灰頭土臉的回去,不好交代。若知道我就在劍南,必定會親自過來。」
「殿下是想誘捕他,挾為人質?」
謝珽抬眉,「有何不可?」
「當然,當然可以!」徐曜先前只想著安然離開,沒考慮太長遠,聽謝珽說要殺個回馬槍,稍加思索後,立即笑了起來,「周希遠是周守素的長子,對劍南的地勢最清楚。周守素顧念長子,隴右便無後顧之憂,若不顧念,將他交到朱九手裡,實在有用之極!」
說罷,躍躍欲試的道:「屬下明日就遞信安排!」
若還未出鷹愁關,徐曜絕不敢如此。
但如今,最難的關已經闖過來了。
再走兩三日,偷摸過了下一處不算太險的關隘,便可臨近劍南與隴右交界之處。
先前謝珽征伐鄭獬時,劍南在旁策應助力,謝珽也讓了交界處的幾座城池,權當回禮。於謝珽而言,那幾處城池並非咽喉要道,拿來換周家的助力不虧。於劍南而言,那算是關隘外的一道緩衝,不費兵卒便可得地得城,亦欣然接受。
那幾座城池附近的山川地勢,隴右自然繪得明白。
而交界之處,調派人手會方便許多。
謝珽要在那兒生事,勉強也可算地利人和,只要將周希遠誘入彀中,其實頗有勝算。
商議既定,徐曜次日便讓人先去安排。
謝珽則帶了阿嫣,仍繞道潛藏,一路往隴右走去。
……
三日之後,眾人已到了交界處的碧嶺關。
這地方仍在劍南麾下,防守卻頗嚴。
徐曜放消息時並未太刻意,而是借闖鷹愁關時的蛛絲馬跡透露出去。為引周希遠上鉤,也沒敢拖太晚。畢竟周希遠也不是傻子,若等謝珽將阿嫣送回隴右後再回來布局,他稍算時日便知真假,不可能上鉤。種種消息印證,與實際並無太大差別。
周希遠推算之後不疑有他,因調了重兵仍未捉住阿嫣,心裡惱怒之極,得知謝珽尚在劍南,立時早早過來布置。
謝珽則仍潛藏行跡。
這天晚上,眾人仍宿在山中。
諸事俱已齊備,就等明日亮出鋒芒較量。謝珽雖對此頗有把握,但塵埃落定之前,到底不能高枕無憂。
山洞裡火光微弱,只夠驅寒保暖。
阿嫣已經睡了,腦袋枕在謝珽腿上,除了拿自己的斗篷當被子,外頭還蓋了謝珽的半邊披風,倒也不冷。
徐曜和暗衛在外巡查,時時警惕。
司裕則坐在洞口,沉默不語。
火光照在少年清雋的臉,他靠在石壁上闔了雙眼,謝珽卻知道他還沒睡。
「司裕。」
安靜的夜裡,他先開口。
司裕「嗯」了一聲,卻沒睜開眼睛。
謝珽續道:「周希遠雖自負,卻也不莽撞,不會輕易入彀。明日,我得親自去,將他引入埋伏。」
「嗯。」司裕依舊沒多說。
謝珽頓了下,才道:「阿嫣得有人照應,旁人我不放心。」
司裕終於睜開眼,看向了他。
漸而昏暗的火光里,兩人靜靜看著彼此。即使不曾開口,許多事也心照不宣,譬如司裕對阿嫣異乎尋常的忠心與照顧,譬如謝珽從前故意在少年跟前表露夫妻之恩愛。都是男人,也有著同樣的傲氣,其實都知道對方。
司裕難免覺得詫異。
畢竟,以謝珽的性情,不可能輕易將阿嫣交到他的手裡,除非有必須如此的理由。
司裕稍加思索,道:「周家沒見過你,看身手罷了,我去誘敵。」
「不行!」謝珽斷然拒絕。
司裕覷他,「信不過我?」
不是信不過他。
司裕的能耐,翻遍整個河東都未必能找到幾個敵手,謝珽自問也有所不及。只不過,畢竟是在周家的地盤上鬧事,哪怕他調了陸恪過來,哪怕有眼線悄然潛入協助,這事仍是極兇險的——這世間本就沒有唾手可得的好事,挾持周希遠有多大的好處,辦事時就有多大的危險。
而這好處與危險,都歸於河東。
謝珽從不盲目,清楚這招回馬槍使出去,他也是火中取栗,險中求存。
他願意為此放手一搏,哪怕可能重傷。
但憑什麼把司裕扯進去呢?
謝珽搖了搖頭,也不掩飾心思,只沉聲道:「你已幫了大忙,不該再為河東的事赴險。我誘走周希遠後,會有人接應阿嫣,你護她過關即可。倘有變故,以你之力,定能保她安然。」說話間,指腹不自覺摩挲阿嫣臉頰,不無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