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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司裕動手到這會兒,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所有人卻都已鳥獸四散。

  周希遠畢竟不是周守素,擅作主張在幾處關隘捉人,調動千餘兵將已是大膽,沒敢擺出更大的架勢。

  按他的計劃,這些兵馬其實足夠。

  若劫走阿嫣的人數量眾多,在趕到關隘之前就會被察覺,早早的瓮中捉鱉。若數量不夠,剛出關口的這條路兩封夾峙,近千精兵亂箭齊發,換了誰都逃不出去。哪怕僥倖逃走,前方兩條岔路皆有伏兵,定能讓負傷之人插翅難飛。

  誰料事到臨頭,竟是這情形?

  都尉費盡力氣趕上馬車,裡頭除了猶自昏睡的兵曹老頭,並無半個人影。

  而另一條路上,沒人知道謝珽的身份。

  眼線的馬蹄蓋住謝珽的痕跡,在岔路口分散逃走時,誰都不知道該往哪裡追。

  都尉氣急敗壞,當即修書給周希遠——那位料定河東的人帶了王妃後不敢鋌而走險,走離隴右最近卻最難通過的這道鷹愁關,這會兒還在另一處可以繞道的關隘處坐鎮。

  書信寄出,他仍派人四處搜查。

  謝珽卻早已遁入密林。

  此刻山洞隱蔽,火光紅暖,他褪了上衣,正自包紮傷處。

  ……

  闖過這道關隘,後面的路其實會輕鬆些。

  哪怕人仍在劍南境內,似前些日般迂迴隱蔽趕路,仍能安穩走過大半路程。剩下的雖有關隘,卻不是此處葫蘆咽喉般的險要,且那裡臨近隴右,提前派暗衛調人手布置接應,會比如今輕鬆許多。

  謝珽對此很有把握。

  徐曜也鬆了口氣,讓兩名暗衛在周遭望風,他去找點野味充飢,司裕則躺在樹梢,目光不時瞥向洞裡的人。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阿嫣了。

  初見時少女懵懂,如今漸而長大,不止有了明艷絕色、沉靜氣度,亦添了幾分膽魄。就連司裕都沒想到,她那隻慣常提筆作畫、撥弄琴弦的小手,竟也能在握了弓弩之後,壯著膽子射向來襲之人,與謝珽一道闖過箭雨。

  記憶里的膽怯模樣,終被勇敢取代。

  司裕仍記得從前。

  在西禺山的路上遇襲時,她雖未見血色,卻仍驚得面色泛白,手足無措。後來謝珽追到馬車,她還哭得柔弱可憐。

  那時候,她見了血會害怕。

  如今卻能頗為熟稔地給謝珽包紮傷口,滿頭青絲利落挽起時,嬌麗婉媚的眉眼間再無當初之怯弱。

  司裕很少笑,卻在此時勾起唇角。

  他摘了枚樹葉,擋住眼睛。

  山洞裡,阿嫣將傷口處的血跡擦拭乾淨後,撒了藥粉,再拿謝珽從衣襟扯下的軟布細心纏上。疾馳硬闖時,徐曜身無負累,掃盡左側的亂箭之餘,還能顧上後面。謝珽卻怕傷了懷裡的人,精力大半放在前面和身側,背後傷了好幾處。

  好在有細甲,傷勢不算太重。

  阿嫣瞧著心疼,小心翼翼的將軟布裹好,又繞到前面,要給他穿衣裳,免得寒風裡著了涼。

  腰肢卻忽而被他勾住。

  男人力道不重,卻因阿嫣蹲著身子不穩,被他一帶,便軟軟撲進了懷裡。

  已經入夜,洞中唯有昏昏火光。

  謝珽背朝洞口席地而坐,巋然的身姿如同山嶽,將她困在懷裡。俯首時親吻落在唇上,他縱極力克制,那蜻蜓點水般的觸碰之間,亦滿含貪戀。

  阿嫣仰頭望他,眼底浮起了笑。

  微紅的火光照在她臉頰,回到謝珽身邊後,她不再擔驚受怕,氣色亦迅速恢復,這會兒神采煥然,雙眸明澈,哪怕並無半點珠玉裝飾,含波的目光亦引人沉溺。離別前的繾綣浮上心間,他趁著旁邊沒人,輕輕撫她小腹,「日子快到了吧,好些了嗎?」

  阿嫣抿唇,輕點了點頭。

  謝珽離開魏州前,她的身體已恢復了六七成,後來又調養許久,根底更勝從前。

  這回的月事,想必不會疼了。

  阿嫣原還為此擔憂,這會兒有謝珽在身旁,就無需擔憂了,只低聲道:「明日尋個鋪子,需準備點東西。」

  「好。」謝珽點她眉心,「要買什麼?」

  阿嫣耳梢一紅,沒搭理他。

  謝珽與她成婚這麼久,自然猜得到,便只一笑道:「等回到隴右,可以休整兩日,到時候好生沐浴睡覺,得給你補補身子。」而至於此刻,荒郊野外蟄伏藏身,他只想安靜的抱著她,沉溺於這片刻溫存。

  哪怕只是擁抱,亦足以心生歡喜。

  火光微搖,拉出兩人的影子,阿嫣瞧他這幾日忙著趕路未修儀容,下巴上冒出不短的輕輕胡茬,拿指腹去蹭。

  謝珽任由她玩,還扎她掌心。

  等徐曜打了足夠幾人充飢的野味回來,兩人已經廝磨夠了,將烤肉的柴火架子都準備齊全。

  阿嫣招呼司裕來用晚飯,謝珽則先烤了兩隻,讓徐曜拿去給望風的暗衛。

  而後,邊烤邊吃。

  這種事情,司裕是最為拿手的。

  從前在外獨行時,他幾乎從不在客棧民宅投宿,夜裡幕天席地,靠野物為食。彼時身在深淵心如死水,對食物也不甚講究,不餓死就行。這次在劍南逛了數月,身上除了阿嫣贈的那柄彎刀,也藏了稍許烤肉用的料粉,撒上去味道極為鮮美,直令香氣四溢。

  阿嫣貪嘴,難免多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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