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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謝礪的野心尚未昭彰。

  他這些年跟誠王的往來原就在暗處,謝珽初掌軍權極為忙碌,無緣無故哪會在意這麼個不甚起眼的商人?

  陳半千遂緊鑼密鼓的織網,埋下伏筆。

  蘭心也是在這時,潛入了魏州。

  她也是出自北梁的將門,父親隨軍南下,在謝珽為父報仇斬盡敵軍時,將性命留在了邊關。蘭心為此深懷怨恨,加之自幼有學舌說話的天賦,與陳半千一拍即合,被人牙子賣到魏州後,混進也算望族的隋家成了個丫鬟。

  此後三四年,陳半千銷聲匿跡。

  給誠王和謝礪牽線之後,剩下的事無需他跑腿,謝礪手底下的徐守亮就能辦妥。蘭心潛入魏州後為的也不是刺探消息,憑著自幼養出的見識和心氣,攀上了極愛湊熱鬧赴宴遊玩的隋家姑娘,趁著頻繁的宴席暗裡學舌,神鬼不知。

  連同謝礪和誠王在內,沒人知道他們的真實意圖。

  陳半千也不急,鋪出層層後路。

  直到前陣子謝珽進京,擒了誠王逼問實情,誠王遭了折辱後氣急敗壞,回府後忙將此事告知陳半千,免得他不知就裡,再栽跟頭。陳半千大為意外,猜得謝珽不會放過謝礪,立時趕往魏州。

  他原就甚少露面,又頗擅易容之術,借著誠王的手辦了許多份假戶籍,混進來輕而易舉。

  之後謝礪事敗,他的計劃落空。

  陳半千遂打出最後這張牌。

  據蘭心招供,她並不知道陳半千捉了王妃後,究竟會拿去做什麼。只知道,陳半千圖謀的不是王妃的性命,而是挾持謝珽身邊最重要的人,繼而攪亂局勢,令河東身陷麻煩之中。只要謝珽遭遇麻煩,甚至落入危險,對蘭心而言無異於為父報仇。

  數年潛伏後,她以必死之志做了此事。

  前情盡已招供,裴老夫人甦醒後得知闖了大禍,也將首尾都說明白,到王府素衣請罪。陳半千原就藏得十分隱蔽,自戕之後幾乎斬斷線索,一時之間朱九能挖出的也就這麼多。

  朱九和武氏都覺得此言可信。

  畢竟,若陳半千圖謀的是阿嫣的性命,既設法進了裴家,當場便可動手,無需費這般力氣。

  陳半千老奸巨猾,明明有逃生之機,卻費盡心思拖住陸恪的人手,又在追兵趕到前斬斷線索從容赴死,顯然也是把這次的事情當成最後一搏,想竭力爭取空擋,好讓同夥將阿嫣悄然送走。

  他在京城潛伏多年,早已是誠王的心腹,既選了為此搏命,顯然所圖非小。

  陸恪不敢耽擱,急信報於謝珽。

  ……

  官道上偶有行人經過。

  謝珽迎風而立,視線掃過密密麻麻的小字,神情近乎陰寒。

  一行人站在此處委實惹人留意,且官道上也不便議事。謝珽示意信使離開,而後翻身上馬,帶了徐曜他們直奔最近的哨所。那是座不甚起眼的院子,坐落在山腳下,屋舍院牆皆平平無奇,主人家是個十分機警的老丈,耳力身手俱佳。

  屋門掩上,只剩謝珽、徐曜和徐寂。

  徐寂與陸恪分量相當,一個是占了王府司馬的名頭,一個占了節度使帳下行軍司馬的位子,實則各掌一事,同為謝珽身邊的股肱之人。先前謝珽進京時帶了陸恪在身邊,徐寂留守王府,這次則是徐寂隨行。

  他和徐曜皆不知緣故,見謝珽原本馬不停蹄,一副迫不及待要回家看美嬌娘的架勢,這會兒神色驟然陰沉,舉止間忽添冷厲肅殺之氣,便知事情不妙,道:「殿下,是出了什麼事?」

  「王府出事了。」

  謝珽眉頭緊擰,雙手不知何時握緊。

  含笑嬌麗的眉眼浮上心間,連同先前遇險時,她驚恐畏懼的模樣一道充斥腦海。自幼嬌養的小姑娘,固然聰慧機敏,但碰上強硬的黑手,哪有抵擋之力?

  陳半千豁出性命綁架了她,要瞞過河東麾下的無數眼線將她送走,必定要用極隱蔽的手段。

  不管是裝入箱中、藏在車底,抑或任何手段,為免露出馬腳,她必定難見天日。

  如今又是寒冬,各處朔風凜冽,夜裡甚至呵氣成冰,顛簸嚴寒中,她那樣嬌弱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真不知她受了多少委屈!

  遭了多少驚嚇!

  謝珽整顆心都像是被人攥在手裡狠狠蹂.躪,但凡稍稍推想她的遭遇,便覺痛極。冷硬的眉眼盡被怒色籠罩,他竭力令自己鎮定,迅速琢磨應對之策,更無暇跟他們解釋,只將信紙遞去。

  兩人迅速看罷,俱自變色。

  怕漏了什麼,又細看了一遍。

  這間隙里,謝珽已經打定了主意,先吩咐徐曜去準備筆墨,又向徐寂道:「我得去趟劍南。」

  「殿下覺得王妃會被送去劍南?」

  「如今時局正亂,陳半千費盡心機,是想將她送到能牽制謝家的人手裡,挑起爭鬥,給北梁尋找機會。他最想看到的,應該是我因此挑起兵戈,令邊防空虛,北梁趁亂南下,一雪前恥。」謝珽既已摸清陳半千的作為,對這推測頗為篤定,「能牽制我的就五處,河西、劍南、宣武、京城、北梁。」

  而這五處,各自的情況迥然不同。

  陳半千既是為北梁苦心籌謀,將她送到北梁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兩邊常有交戰,邊界處更是守得密不透風,盤查極為嚴格,陳半千想越過河東的千里沃野、闖過邊塞,將阿嫣送入北梁,那是痴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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