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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所生出的殺人滅口的心思,也再無半分遲疑。
這日傍晚,謝礪大搖大擺的去老友家中赴宴,待入夜時分,設法讓人誆騙謝巍帶著隨從趕往暗牢。
謝巍進門沒多久,暗牢外轟然作響。
那是軍中特製的猛火雷,雖說威力尚且有限,爆起來聲音卻不小,被點燃了扔到暗牢門口,不消片刻便令周遭火光沖天。且此起彼伏,片刻之間,竟接連響了三四次。對於素來安定的州城而言,這般動靜,著實罕見而令人驚懼。
立時有侍衛散向周遭,去尋動靜的源頭。
防守乍然疏漏,一道黑影飄然而入。
暗牢內眾人同樣驚愕,謝巍和朱九匆匆率眾而出,去瞧外頭的緣故。那黑影早已從謝礪口中得知暗牢里的細節,掐著點兒避過旁人,抓住裡頭片刻空虛,摸到劉照附近後,並未驚擾近處的看守,只將針筒中煨毒的長針疾射而出。
長針悄然沒入昏睡的劉照頸間。
兩息之間,即氣絕而亡。
那黑影竟未撤退,眼睜睜瞧著劉照死了,唇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咬破藏著的毒丸,視死如歸般靠在牆上。
外面腳步傳來,是侍衛們匆匆返崗。
朱九最先趕過道跟前,瞧見那道突兀出現的黑影靠牆站著,上前試了試,身體溫熱而氣息已絕。
他同謝巍對視了一眼,抬起黑影和劉照,連同外頭的大肥魚一道捆了,直奔王府而來。
……
王府里,謝礪赴宴才歸,故意喝得薄醉。
他在等一道好消息。
甚至自以為十拿九穩。
謝礪雖半生戎馬,在沙場上有赫赫威名,私下裡辦事時卻不喜鬧太大的動靜。不論是與京城的往來,抑或對謝珽的算計,都儘量藏在暗處,牽涉的人也都極少——畢竟,多個人雖能添些力,卻也多了一重風險。
他向來是力求穩妥的。
這次他其實也只動用了兩個人。
一人在外面投出猛火雷,借著極大的動靜鬧出亂子,只要能讓外圍的看守露出破綻,足夠殺手趁空潛入即可。這件事做起來其實並不難,畢竟那地方既是暗牢,為免引人留意,戍衛的人並不算多。
猛火雷是沙場上搗鼓出來的,別處無從得見,那樣的震天的動靜接二連三,暗牢里不可能無動於衷。
只要人手分散,就有漏洞可趁。
哪怕謝珽在場鎮著,也能讓殺手尋到潛入之機。
而殺手註定有去無回。
毒針射入要害,以劉照被刑訊摧殘後的身體,絕不可能撐過兩息。為換他安穩無憂,殺手亦會迅速自絕,哪怕謝巍和朱九察覺了想要阻攔,也沒能耐將他生擒。至於留下的身體,殺手去之前就將線索都清理了,神仙都查不到來處。
派出去的兩人都是他的親信,能耐萬里挑一,輕易不會出岔子。
事情進展皆如他所料。
唯有一件事,謝礪並不知道。
昨日起,謝珽就已在暗牢周遭兩里處安排了眼線盯著動靜,今晚他設計騙謝巍過去時,陸恪和徐曜便親自帶人守在了暗牢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在謝珽的盯梢之下,送命的殺手還在其次,投猛火雷的那人才是謝珽尋了許久的肥魚。
此人名叫徐守亮,是謝礪的心腹。
當初劉照前往崢嶸嶺的山寨,就是他在引路,並暗裡安排豢養刺客的銀錢等事。只不過此人心思極為細膩機敏,加之身形瘦小,比尋常男子輕盈許多,又會一些易容之術,行蹤極難查探。
謝珽捉了劉照後,就讓人查了徐守亮的底細,奈何此人實在詭詐,做事時半點不留痕跡,著實極難尋覓。
也是在最近,費盡心思尋到的蛛絲馬跡送到跟前,謝珽才知道,謝礪做的多半惡事都是由此人經手。
只是行蹤十分隱蔽,頗為棘手。
今晚這事在謝礪而言是關乎軍中威信和前程生死的,謝珽斷定他會用最信重的人,故親自過來逮這肥魚。為免打草驚蛇,別說時陸恪和侍衛們,就連他都是一動不動的藏著身形,連呼吸都斂得極輕。
果不其然,徐守亮露了行跡。
三枚猛火雷扔出去,暗牢外動靜震天,徐守亮片刻都沒拖延耽擱,立時便欲撤離。
但他能耐再大,如何逃得出密網?
一場捕獵悄無聲息,擒獲此人之後,侍衛拿火把一照,果然這傢伙又偽飾了容貌,又黑又瘦的一張臉,也不知怎麼弄出的皺紋,一眼看過去竟跟年老的樵夫無異。待偽裝被扒去,露出本人的臉來,果真是徐守亮在軍中時留下的畫像,確信無疑。
謝珽立時啟程回府,又命人去請魏州城裡要緊的武將和附近的都尉們,讓陸恪將先前搜集好的證據搬到廳中。
尤其是從前曾與謝礪並肩殺敵,對謝礪心存敬重、看重舊日交情的,半個都沒落下。
像裴緹那種不在魏州的,則由其信重的子侄代替。
眾人聽聞召見,立時策馬而來。
短短兩炷香的功夫,王府外馬蹄得得,側廳里人影幢幢,二十餘位武將都聚在裡面,各自揣測暗生。卻因謝珽滿身冷厲的端坐在上首,桌上特意摞了些卷宗,都沒好交頭接耳的亂說,只在椅中坐著,最多換個眼神。
這般動靜,自然傳入了謝礪耳中。
他料到了事發後會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