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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妃焉能不懂其意?

  無非是告訴她,關著門審問已經是給她留了面子,不會再多留情了。以謝珽母子的行事,既擺出這般陣仗,恐怕真的是有憑據。只不知,娘家人到底是做了什麼,竟要如此大動干戈。

  老太妃沒好立時求情,只問道:「怎麼回事?」

  張參軍上前,將經過稟明。

  說到甘郎中的案子時,老太妃尚還沒怎樣,待提起春波苑查出毒物,可損及身體子嗣無望時,她想起鄭吟秋在照月堂的那番訴衷腸,面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看向鄭吟秋。那位跪在地上尚未免禮,只縮著身體瞧向她,目露懇求。

  那一瞬,老太妃隱約明白了什麼。

  待提到周林的指認之辭,老太妃不自覺將目光投向鄭家祖孫,神色變幻之間,沉吟道:「這怕是攀咬吧?」

  「周林的指認是否屬實,一問便知。」謝珽頗有深意的看了眼自家祖母,「既是開堂審問,祖母稍安勿躁,等問過話,自可分明。」說罷,兩道陰沉的目光壓向鄭吟秋,徑直道:「周林所言,是否屬實?」

  鄭吟秋搖了搖頭,道:「民女並不知情。」

  「當真不知?」

  鄭吟秋的雙手在袖中攥緊。

  先前她在照月堂纏著老太妃說話,就是想摸清姑祖母的態度,拉個助力。聽老太妃方才那話音,顯然這招是奏效了想——當日武氏答應賜婚時,原就是老太妃心存不滿,朝鄭家抱怨,其中最要緊的就是不願讓皇帝塞來的人成為宗婦,污了謝家血脈。

  那些話老太妃抱怨過就忘了,這會兒恐怕都已想起。

  鄭吟秋在賭,賭這位姑祖母仍對楚氏心懷芥蒂,亦不願鄭家門楣傾塌,願借著太妃的身份維護。

  有老太妃鎮著,謝珽便不能用酷刑。

  她只要一口咬定否認,周林的指認便無從印證,而今早被扣的小丫鬟碧兒是她的心腹,身家性命都在一處,等閒不會鬆口。有老太妃和祖父在此,她未必不能僥倖逃過。哪怕逃不過去,只要老太妃心神歉疚愛憐,她仍有重罪輕罰的機會……

  端看運氣了!

  鄭吟秋心裡迅速盤算罷,咬牙道:「不知道。」

  上頭武氏驟然冷笑起來,「若你真不知情,我大可不必費此周章!把人來上來!」

  話音落處,廳門掀開,僕婦提著兩個丫鬟扔進來。其中一位是鄭吟秋身邊人盡皆知的親信貼身丫鬟碧兒,另一位則是春波苑做粗活的小丫鬟,各自被捆著手腳,臉色慘白。

  她們皆未遭刑具,連油皮都沒蹭破半點,但以朱九攻擊人心的功夫,錦兒那點護主的忠心早已擊潰,半分不剩。

  ——別人看不出來罷了。

  武氏遂從甘郎中以調理之名開藥方說起,將內外聯手瞞天過海,小丫鬟偷盜春波苑的藥渣,又借隴右大捷的慶功宴送到鄭吟秋手中的事,盡數道明。這些話嬤嬤已然問清,眼下已無需費時再問。

  碧兒盡數招認,連同鄭吟秋借著診病為由對甘郎中威逼利誘,早先詢問秘方、製作藥丸等事盡數吐露。

  這口供來得太過突然,令鄭家眾人措手不及。

  鄭吟秋錯愕萬分,駭然看向心腹。

  碧兒卻只跪伏在地,心如死灰。

  天沒亮時,她就被武氏差人設法帶走了,關在小黑屋裡。自幼嬌養的小丫鬟,哪怕再忠心護主,心神也強韌不到哪裡去,更何況,她經手的都是害命的髒污事,被朱九招待了幾個時辰,相信她和主子都難逃此劫後,心裡那點僥倖希冀亦消磨殆盡。

  這會兒老實招供,亦將前後經過理清。

  ……

  事情始於皇家賜婚。

  武氏答應娶楚家女為王妃後,不止老太妃大為光火,亦令鄭家祖孫倆極為憤怒。畢竟,在那之前,老太妃早已透露了態度,想將鄭吟秋娶到身邊作伴。只是武氏一直不應,謝珽又四處奔波不怎麼著家,老太妃想跟孫兒提都沒機會。

  等謝珽有了空,婚事卻砸了過來。

  老太妃為此很是惱火,多年積攢的對兒媳的不滿也幾乎到了巔峰,因府里不方便,只在回娘家時狠狠抱怨。

  鄭吟秋聽罷,遂生投毒之心。

  反正謝家跟皇室的過節擺在那裡,謝珽母子即便答應了婚事,定也不會真拿她當王妃來待。那楚家女嫁過來不過是占個名頭而已,實則勢單力薄。且魏州與京城千里之遙,以謝珽的忙碌和冷傲,斷乎不會陪她回門。只要打點好郎中,一兩年內掏空根底,能神不知鬼不覺。

  鄭吟秋思量既定,便暗中尋了方子製成藥丸,讓周林去尋花匠,借春波苑修繕之際藏在書案上。

  威逼利誘,無往不利。

  一切都悄無聲息,阿嫣住進春波苑後,確實也毫無察覺。後來藥效漸生,因那藥是長年累月浸潤肌膚,且魏州的郎中絲毫不知阿嫣最初的底細,哪怕有診過脈的,也不曾察覺異常。再後來症狀漸顯,因阿嫣兩番受驚,又混了過去。

  直到武氏引薦了甘郎中。

  事情走到這地步,與鄭吟秋最初的預想便有了偏差。

  她沒想到,楚家女鬧出那樣的荒唐事嫁過來,竟還能在鐵石心腸的謝珽手裡爭得立足之地,更令武氏珍重善待。甘郎中畢竟是婦科聖手,診脈一兩回未必察覺端倪,時日久了總要露餡的。為保無虞,她借診病之機買通甘郎中,仍是威逼利誘,令其瞞天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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