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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出羅幕的血水,似乎愈發腥臭了。

  阿嫣讓人端來了午飯,眾人卻都沒胃口,在滿屋怪味兒里也吃不下。

  武氏千說萬勸,終是拿身子骨為由,讓她老人家先回屋歇著,免得老太妃身子不爽利,兩處顧不過來。

  老太妃先行離去。

  謝礪和謝瑁又坐了許久,瞧著裡頭始終沒動靜,才以回頭來探望為由各回住處。

  謝礪父子面露哀戚,提醒武氏將書院裡的謝琤接回來,又說若有要幫忙的儘管開口,二房義不容辭。謝瑁卻是連關懷之詞都沒幾句,只冷眼旁觀了半天,臨去時敷衍著安慰了兩句。

  等出了外書房,眼底卻浮起陰惻惻的笑。

  遇襲到如今,六七個時辰過去了。

  那毒既已進了心脈,便是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就算把世間所有的參湯都餵給謝珽,也不過白吊著口氣,讓他多昏睡會兒罷了。

  咽氣是早晚的事。

  屆時,總得找個差不多的替死鬼出來。

  ……

  屋裡,謝珽總算得以活動筋骨。

  從前做斥候的時候,他為了打探消息,偶爾也會一動不動地趴一兩個時辰。不過那時他盯著別人的動靜,腦袋裡有根線繃著,便也不覺得無趣,兩個時辰趴過去,除了腿腳僵硬些,並不覺得怎樣。

  而今日,在老太妃和謝瑁等人的注視下,裝了幾個時辰的活死人,除了琢磨刺殺背後的蹊蹺外無事可做,多少覺得無趣。

  等屋門掩上,再無旁人,他立時坐起身。

  身上傷口被牽動,刀割針扎般作痛,他渾不在意,瞧阿嫣轉眼沒了蹤影,不由皺眉道:「王妃呢?」

  「想是餓了,跟太妃去裡面吃飯。」

  旁邊侍衛盡職盡責,恭敬回稟。

  謝珽挑了挑眉。

  方才謝瑁假惺惺安慰的時候,他還聽到少女淒悽慘慘應著的聲音,這麼快就跑沒影了?

  好在傷勢雖不輕,腿腳倒還沒太受連累,他讓人披了衣裳,就要起身尋過去。旁邊郎中連藥箱都沒收拾好,忙道:「殿下悠著點,到底是中了毒,這兩天還是靜養為宜,免得殘存的毒又復發。」

  「無妨,就出去活動腿腳。」

  謝珽說著,自管穿鞋慢慢往裡頭走。

  郎中好幾次幫他撿回性命,瞧他不顧疼痛瞎溜達,已見怪不怪了,只搖了搖頭,拿著箱子去倒座房裡透透氣。

  轉瞬間,屋裡就只剩兩位嬤嬤撐著。

  ——實在是那摻了藥的血水味兒太難聞,清晨淡淡的還能忍受,悶到這會兒愈來愈濃,誰都受不住。

  兩位嬤嬤強忍著,守在門口,免得有人去而復返。

  裡間窗畔,阿嫣與武氏捧著茶透氣。

  外書房修得軒昂,除了謝珽處置公事和起居用的閣樓,耳房抱廈也都齊備。且這地方原就關乎機要,為免旁人窺探,修建之初就留了心眼,借著飛檐樹影遮擋,有侍衛在外把守,誰都別想繞進來探看。

  此刻窗牖洞開,清風徐徐。

  武氏既擺出難過的姿態,自然也不能有太好的胃口,沒再吩咐廚房添菜,只將晌午送來,旁人幾乎沒動筷箸的飯菜熱了,婆媳倆先對付著。

  侍衛奉命去辦,婆媳倆就著香茗將聞了整日怪味後的那點噁心壓下去,才要拿糕點墊墊肚子,轉頭就見謝珽走了過來。

  負傷中毒,半日憋悶,他的氣色不太好。

  不過步伐沉穩,想來傷勢無礙。

  武氏隨手遞了杯茶給他,「怎麼出來了?當心撕裂傷口。」

  「透口氣。」謝珽靠在窗畔。

  初春後晌的風徐徐拂入,因樹蔭遮蔽,比別處倒涼些。他的目光落在阿嫣的臉上,看到小姑娘熬了半夜後臉上有些疲憊,清晨倉促洗臉後並未拿脂粉裝點,這會兒髮髻微松,入目只覺慵懶嬌弱。

  昨晚牆角里,她抱膝的姿態浮入腦海。

  那個時候他經了惡戰廝殺,加之毒物侵蝕,已有些暈乎乎的。睡一覺後,有些細節已記不大清,卻清晰記得她滿目驚恐擔憂,嬌麗衣裙堆在地上,臉頰被濺了血跡也渾然不覺。像是不慎闖入沙場的一隻鹿,驚慌失措又彷徨無助,無端被抹上殺伐的色澤。

  她原本不該經歷這些。

  都是受了他牽累。

  謝珽不知怎的,心裡有些難受。

  他沒忍心讓她勾起昨晚的血腥記憶,只將衣裳披得嚴實些,努嘴指了指東北邊,「這兒離揖峰軒很近,你若覺得無趣,我讓人偷偷取點泥巴過來?」風拂過他鬢邊的發,男人冷硬的臉上摻雜了調侃意味,跟他昨晚說渾話讓她親他時毫無二致。

  雖說聽著不太正經,卻存了寬慰她的意思。

  阿嫣垂眸,輕勾了勾唇。

  「拿來泥巴也沒用。這事兒若瞞得久了,會令軍中震動,殿下想必不會裝病太久,這兩三日裡能有結果吧?」

  「不出明晚。」謝珽道。

  昨晚他負傷回府,王府內外所有的動靜都由陸恪盯著,今晨許嬤嬤都已轉述給了他。前晌老太妃帶著謝礪父子過來,素來與他疏遠,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謝瑁親自登門時,嫌疑已然浮出水面。等陸恪將生擒的刺客撬開嘴巴,順蔓摸瓜拿到證據,便可定論。

  同室操戈,兄弟鬩牆,終不是讓人愉快的事。

  謝珽眼底的冷厲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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