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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常不都是百步麼?」

  「百步的箭垛,閉著眼睛都能射。不如射兩百步的,今日瞧瞧你的底細,權看多久能追上來。」

  「嘖,這是勝券在握?」徐秉均調侃。

  謝琤笑得張揚,「你以為我在演武場拔頭籌時,靠的是誇海口麼。走,試試去!」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正逢銀鞍白馬度春風的年紀,出了茅屋,各自挽弓搭箭,說比就比。

  十支羽箭射完,勝敗立時分明。

  ——謝琤有九支羽箭正中靶心,圍成一簇,最末那支故意朝著羽尾射去,竟自將其中一支箭杆劈成了兩半,分明是指哪射哪,絲毫不差。相較之下,徐秉均的箭支雖也射在了箭垛,卻因臂力有限,在箭垛上七零八落,有一支懸懸的掛在邊緣,搖搖欲墜。被山里寒風吹過,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謝淑看罷,笑得前仰後合。

  「徐公子這支箭也算竭盡全力了,硬是撐到我們檢看過才掉下去。二百步原就難射,徐公子十支都能射在箭垛上,也是難得。只是比起謝琤的每發必中,到底遜色了些。」

  「何止遜色,我這是差之千里。」

  徐秉均倒是有自知之明,慘敗成這樣也不氣餒,還趁機道:「高手就在眼前,定得好生請教才是。」

  「急什麼,等你進了折衝府,多的是切磋的機會。到時候,只怕你不願拉硬弓,扛不住那些苦頭。我當初苦練時,胳膊酸得都快拿不住碗筷了。」謝琤提起舊事,一把辛酸淚。

  阿嫣聞言莞爾,「他是鐵了心從軍,自該好生磨礪。」說著話又笑瞥一眼,打趣道:「刀劍拿起來比畫筆難得多,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會兒後悔還來得及。」

  「我才不打退堂鼓!」

  眾人皆笑,謝淑又臨時起意,道:「兩位都是神箭手,不如也教教我和堂嫂吧。」

  「就你那眼神兒?怕是連五十步外箭垛的靶心在哪都看不清。」謝琤嘲得毫不留情。

  謝淑下意識瞥了眼徐秉均,佯怒斥道:「你教就是了,哪那麼多廢話!」

  謝琤哈哈笑著,去取兩把小弓過來。

  阿嫣饒有興致的接了一把。

  在京城時,她所往來的都是文墨之家,除了徐秉均偶爾舞刀弄槍,旁人幾乎不碰刀劍,連射獵都不曾有。如今弓箭在手,只覺沉甸甸的,羽箭搭上去,試著拉了拉弓弦,纖弱的胳膊沒多少力氣,還沒拉開幾寸,箭頭一歪險些掉在地上。

  徐秉均樂不可支,「楚姐姐,你這點力氣也就能拿起畫筆了。瞻前不能顧後的,根底太弱,怕是教不好。」

  謝琤也笑道:「讓二嫂挽弓確實為難,不如試試機弩。」

  「有道理。」徐秉均立時跑腿去拿。

  少頃,選了最小巧的弩給她。

  這東西雖也要些氣力,射得也不夠遠,卻比拉弓容易些。謝琤是小叔子,不便來教阿嫣,只在那邊指點謝淑當如何挽弓用力,徐秉均遂將箭支放著,先教阿嫣如何用小弩,不時比劃給她看。

  ……

  謝珽騎馬經過,恰巧看到這一幕。

  少年人們年紀相若,站在空蕩蕩的射箭場上,談笑之間朝氣蓬勃,就連謝淑那隻片刻不離身的捲毛小黑狗都跑得格外歡快。

  遠處山巒覆雪,近處紅梅簇簇。

  阿嫣挽了慵懶的墮馬髻,穿著光彩耀目的雀金斗篷,低眉垂首時,依稀可見唇角微勾,笑意盈盈。而徐秉均湊在她的跟前,隔著那麼近的距離,正自細細講解。旁邊謝琤兄妹倆也是相似的姿勢,算來姐弟之間走得近些,原也無妨。

  但徐秉均畢竟不是真的弟弟。

  而是阿嫣的青梅竹馬。

  謝珽才從校場回來,原是有事要離開魏州幾日,順道來跟武氏和阿嫣說一聲。見狀眉頭微動,不自覺撥轉馬頭放蹄過來。

  阿嫣聽到蹄聲,詫然回眸。

  正逢謝珽勒了韁繩翻身下馬,磊落錦衣勾勒出修長的腿,矯健而不失威儀。

  昨晚他衣袖垂落,靜坐彈琴弄箜篌的姿態驟然浮現在眼前,連同她拉著他坐在院裡,絮叨訴說舊事的記憶一道闖入腦海。暗夜裡沉默耐心的謝珽,和眼前氣度威冷的男人悄然重合。她依稀記得昨夜是被謝珽抱回榻上的,想必並未怪罪她酒後多言。

  遂放心上前,笑盈盈道:「殿下怎麼來了?」

  冬日的風掠過山谷,吹亂梅花。

  遠處白雪紅梅,她身上錦衣鮮麗,如畫眉眼在驕陽下顧盼生輝,髮髻間不知何時落了幾瓣梅花,與花鈿混在一處。

  謝珽抬手,將花瓣挨個拂落。

  「難得見你挽弓搭箭,看來興致不錯。」他的視線從少女的眉眼挪向手裡的小弩。

  阿嫣莞爾,「學著玩罷了。」

  「學會了嗎?」

  「堂妹那邊想必是會了。不過我力氣太小拉不開弓,只能試試小弩,他正慢慢教呢。」阿嫣說著,瞥向旁邊的徐秉均。

  徐秉均隨之拱手,「拜見王爺。」

  「徐小公子書畫精絕,箭術上或許還欠缺些。過陣子要分去折衝府,該趁機多練練。」謝珽抬手示意他免禮,又取過阿嫣的小弩掂了掂。是勁道最小的那種,射不了太遠,但在近處的準頭和勁道都不錯。若真學會了,也算技多不壓身,往後沒準用得上。

  遂取了支箭裝上去,道:「過來,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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