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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武氏選了賈家的別苑。
既因此處毗鄰溫泉,出入最為方便,也算彌補上回阿嫣途中遇襲,未能如約赴宴。
賈老夫人攜了兩位兒媳,昨晚就過來準備屋舍,這會兒暖帽鶴氅,在別苑門口殷勤相候。見侍衛騎馬開路,後面幾輛馬車轆轆行來,婆媳倆在僕婦的簇擁下迎到跟前,笑吟吟向謝珽和太妃施禮。
武氏與她們熟稔,亦含笑招呼。
這間隙里,阿嫣已在盧嬤嬤的攙扶下出了車廂,那邊賈夫人匆忙迎過來,含笑道:「上回原是想請王妃賞臉,來西禺山散散心,未料竟讓歹人驚了駕,實在是我們迎候不周。趁著山谷里的梅花都開了,今日又略備薄酒來迎,這一路車馬勞頓,辛苦王妃了。」
「夫人客氣,是我叨擾了。」阿嫣笑得溫和。
滿山積雪未融,近處栽了紅梅青竹,襯著逶迤藤牆,滿目清雅。
她今日穿了件銀紅灑金的斗篷,髮髻間金釵輕搖,耳畔滴珠嬌艷,被冬日裡暖洋洋的日頭照在臉上,只覺黛眉如煙,雙瞳剪水,膚色柔膩而不見半點瑕疵,從氣度到姿貌都是無可挑剔的美人。
聲音亦柔軟悅耳,盈而不弱。
賈夫人親自陪她往前走,口中道:「上回演武場上也曾拜見過王妃,如今又見,這姿容卻仍令人覺得驚艷。」
老夫人亦笑道:「這是太妃和王爺有福,娶了這樣嬌滴滴的美人,何止萬里挑一。」
這誇讚雖有奉承之意,卻並不違心。
尋遍整個魏州城,眉眼能及得上阿嫣的原就沒兩個,這身書畫音律浸養出的氣度,更是少有人及。
謝珽不自覺覷向阿嫣。
玉姿瑰色的小姑娘,果真極美。
或者,她已不是含苞未綻的小姑娘了,瑰艷披風勾勒得身姿盈盈,行動間腰肢纖細,胸前漸豐。此刻以王妃身份與人寒暄,舉止進退得宜,比起年紀相若的謝淑,身上多了幾分已為人婦的柔婉氣度,眼角眉梢漸添稍許風情。
翻過年她就該十六了。
謝珽心頭微動,見徐秉均跟著謝琤大步走過來,目光就落在阿嫣身上,不自覺便伸手撐起斗篷,將阿嫣罩在懷裡。
阿嫣微詫,抬頭看他。
謝珽清冷的眉目間風波不起,只稍傾過去道:「山里風冷,別吹病了。」
一行人徐徐入內,花木池石,屋舍儼然。
賈家婆媳早就備好了午飯,擺在炭盆熏熱的暖閣里。這地方選得巧妙,兩旁奇石如抱,將凜冽的山風擋去大半,正面窗扇寬敞,推開之後,山谷里連綿盛開的紅梅盡數入目,就著冬日裡枯淡的雪光山色,景致開闊暢遠,極為悅目。
一頓飯賓主盡歡。
因武氏並未向外透露生辰之事,那兩位並不知內情,倒免了阿嫣忐忑。
飯後,賈家婆媳未再相擾,只留武氏帶著兒孫們賞景取樂,她們自回對面的別苑,以備不時之需。
武氏道了謝,親自送她們出去。
而後,各自先回屋舍歇息。
待小憩過後,消去馬車顛簸的勞累睏乏,已是申時過半。阿嫣起身換了衣裳,同謝珽到隔壁武氏屋中,正逢長嫂越氏帶著四歲的小侄兒謝奕過來,遂結伴出了別苑,四處觀玩。
至於謝琤和謝淑,早就抱著捲毛小黑狗跑進梅林里去了,還拉上了徐秉均一道去。
蒼山負雪,紅梅翠竹,自是極美的。
阿嫣與越氏陪在武氏身旁,謝珽抱著嘰嘰喳喳鬧個不停的小侄子,不時湊過來插嘴兩句。謝奕性子活潑,大抵是覺得這位嬸嬸生得漂亮,又溫柔耐心,碰見好奇的東西,不時就要喊著阿嫣來問。
到得後來,便是夫妻倆帶著孩子東看西逛,各自牽了一隻手,在溫泉旁漫步探路。
近處有經霜未落的柿子,小燈籠般在枝頭搖搖欲墜。
謝奕吵著想吃,阿嫣其實也嘴饞,只是柿樹太高了夠不著,只能慫恿謝珽,「殿下素有英武之名,想必攀樹也手到擒來,不如煩勞殿下動動手,哄孩子高興?」
說罷瞥向樹梢,暗露饞相。
分明是打著孩子的名頭假公濟私。
謝珽瞧她興沖沖的面露期待,只好解了大氅給她拿著,借力躍上樹幹。
武氏不經意間回頭,就見阿嫣披風曳地,蹲在地上跟小謝奕滿地撿柿餅,素來擺著持重端肅姿態的謝珽則站在樹梢,將摘到的柿餅穩穩丟到她跟前,「夠了嗎?」
「太少了,還要給三弟和堂妹他們呢!」
少女頭都沒抬,聲音分明喜悅。
謝珽認命,只好再去攀摘樹上零星掛著的幾顆殘果。
……
當天傍晚暖閣小宴,擺上了謝珽親自採摘的柿餅。當然,因是阿嫣讓玉露洗了端上來,加之三個小的都對謝珽頗為忌憚,歡喜道謝時便都衝著她去,將功勞盡數算在阿嫣頭上。
謝珽在旁笑而不語。
宴席豐盛,放了年輕人愛喝的甜酒,混著淡淡梅香。
徐秉均今日與謝琤相談甚歡,加之謝淑看慣了滿府武將,對文墨之家有別樣的孺慕之心,同他討教書畫文墨時也頗融洽,在這宴上也不忸怩。待杯盤漸空,宴席將盡,便起身舉杯道:「今日是楚姐姐的生辰,太妃慈愛設宴,我平白蹭了這份熱鬧,無以為報。不若畫副行宴圖,權作留念吧。」
「好啊!」謝淑立時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