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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紗彩繡的花梨屏風後面,阿嫣抿了抿唇。

  正逢暑熱天氣,她身上穿得單薄,桃色紗衣下系了條薄軟的如意雲煙裙,勾勒得身姿綽約纖柔。她年才及笄,容色卻生得十分昳麗,青絲如霧,明眸雪肌,嬌嫩的臉頰白皙柔軟,吹彈可破。

  此刻紅唇輕抿,卻浮起稍許黯然。

  原來他真是來退親的。

  就像旁人議論的,進士登第春風得意,便舍了行將式微的楚家,另去攀附高門。

  如此薄情寡義。

  ……

  阿嫣與喬懷遠的婚事確實是下嫁。

  楚家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氣,阿嫣的祖父楚章是一代名儒,精通書畫樂理,曾被尊為先帝的太師。如今祖父仙逝已近十年,兩個兒子官居五品,雖說門庭大不如前,到底還有點底子,有老夫人的一品誥命撐著。

  這回皇帝給楚嬙和汾陽王謝珽賜婚,也是瞧著楚家先帝太師的門第。

  喬懷遠的出身卻比楚家遜色得多。

  他是京畿人氏,祖上並無拿得出手的功名,幼時由身為秀才的父親啟蒙,後來寒窗苦讀,漸負才學,尋到楚家的門路,成了阿嫣的父親楚元恭的門生。

  今春新科,喬懷遠進士登第。

  彼時阿嫣年才及笄,因貌美多姿,溫柔安靜,求親的人幾乎踏破門檻。

  老夫人瞧著長孫女賜婚給了王府,心氣兒養得高了,便想給阿嫣也挑個京城裡有權有勢的門戶高嫁過去,不但能給門楣多增光彩,還可憑姻親換得公侯提攜,給幾位兄弟的前程鋪路。見有公侯府邸來提親,一心只想應承。

  楚元恭卻不這樣想。

  高門貴戶娶妻向來講究門當戶對,楚家雖曾榮耀過,畢竟是先帝封的,且老太師過世已久,老夫人也沒多少手腕,早就走到了下坡路。

  想娶宗婦的門戶多半瞧不上式微的楚家,來提親的那幾個子弟,也多是憑祖宗蔭封混日子,或紈絝或貪色,並非良配。且高門內宅素來盤根錯節,子侄眾多,女兒自幼嬌養不諳世事,高嫁後要應付婆母妯娌,難免看人臉色如履薄冰,過得未必自在。

  相較之下,喬懷遠卻算個良婿。

  他生得風姿雋秀,滿腹才華,更不貪戀女色,風流多情,只消踏實做事,往後定會有大好前程。

  阿嫣若嫁給他,哪怕不像嫁入公侯府邸般尊榮,等夫君升遷,自可遂心如意。喬家二老他都見過,為人還算和善,她嫁進去後定不會受委屈。

  掂量過後,便定了這親事。

  如今納采問名之儀皆成,只等擇定婚期。

  誰知這當口,喬懷遠竟會來退婚?

  阿嫣瞧著屏風後轉身離去的男子,神情漸默,丫鬟玉露怕她難過,輕輕牽住她的手。

  內室里,隱約傳來楚老夫人的聲音——

  「阿嫣這孩子也是!你瞧她堂姐嬙兒,打小就嘴甜機靈,會盤算又懂事,才有了如今等著做王妃的福氣。就只她,素日裡不知謀算,也不會討人喜歡,連個毫無根底的儒生都敢來退親。」

  「母親息怒,兒媳回去後會好生教她的。」

  吳氏對身負誥命的婆母向來恭敬,就連她無端指責親生女兒,也沒反駁半句,只勸道:「其實甩開喬家,也未必是壞事。」

  這話老夫人愛聽,不由點點頭。

  「倒也說得不錯。前頭來提親的還有公府、侯府,那些孩子雖沒功名,卻有祖宗蔭封,也不委屈她。該好生挑個朝中得力的人家,往後她的兄弟們入仕做官,朝里也有人照應。」

  吳氏恭順應是,打起裡頭帘子。

  簾帳落下,婆媳倆聲音漸低。

  阿嫣靠在冰涼的牆面上,眼眶微微泛紅。

  玉露心疼極了,忙低聲勸道:「姑娘別傷心了,為那種捧高踩低的人,不值得。裝得一副君子模樣,卻原來是算計著想靠姻親換前途,還矇騙了主君。這樣的人就算才學再好,又能有什麼出息?等主君回來,定會另挑好的給姑娘。」

  「無妨,遇人不淑罷了。」

  阿嫣低聲說著,頗失望地拂開探進窗戶里的竹枝,先回西跨院的住處。

  遊廊上宮燈搖曳,紅綢滿目。

  待嫁的喜慶和被退親的慘澹對比得太鮮明,玉露瞧在眼裡,實在心疼自家姑娘,忍不住低聲罵道:「這喬公子真是!當初說得情真意切,如今說翻臉就翻臉。什麼母命難為,分明是託辭!也不知他為何要反悔。」

  「他有新的高枝兒了。」

  阿嫣望著天上流雲,唇邊浮起點諷笑,「徐姐姐說,喬懷遠這回選官之後,不知怎的攀上了相爺吉甫。他膝下只有個獨女,向來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想要招個堪用的贅婿。我瞧著他鬧出這麼一場,是想跟咱們家劃清干係,免得新主子不樂意。」

  玉露聞言詫然。

  她雖是內宅丫鬟,卻也知道吉甫的名字。

  此人素有狡詐狠毒的名聲,在相位獨攬大權,欺上瞞下,朝中多有厭恨憎惡的。只是礙著他極得皇帝信重,且手眼通天黨羽眾多,彈劾無門,不得不忍耐罷了。

  喬懷遠要入贅他家,倒真是個高枝兒。

  玉露氣不過,咬牙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姑娘這樣出挑,難道還怕尋不到好婆家?他這樣隨意反悔,攀龍附鳳,原也不是能託付的。」

  「是啊,沒想到他竟是這般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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