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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愧疚,彌補?」華蓉好像聽到一個天大笑話,扔開婉湘君癲然大笑,「每年的生日,每年的中秋每天的除夕,他都是和你過的,把我一個人丟在府里!每次從姑蘇回來,他腰間都會多出一個精緻的荷包,即使戴舊了也捨不得摘,而我繡的荷包他視如敝履,從來都沒有戴過!」

  雲裳古怪地看她一眼,「父親房中有個錦盒,裡面放著十幾個簇新的香囊,這麼多年他一直好好地珍藏著,你不知道嗎?」

  華蓉怔住,嘴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呢喃,卻被滾滾雷聲蓋過。她眼裡的動容一閃而逝,吼道:

  「難道這樣就能掩飾他拿我給你擋災的噁心真相嗎!我本來不至於到今天這步田地的,我本來可以前程似錦,都是你!你一回京就什麼都變了,你所有的厄運都轉移到我身上來了!是你害了我,華雲裳!」

  「是啊,」忽然一人接口,「你本來該餓死田間,或被賣去為奴作婢,或被拐子擄去青樓楚館。」

  雲裳後背驀地靠在一個堅實的胸膛上,持傘的人不知何時成了容裔。

  她詫意抬頭,容裔有些鬱氣地看她一眼,似不贊成她來這裡犯險,語氣不豫地繼續說:

  「華國公怎麼就這麼心黑手狠認了你,給你錦衣玉饌,照顧你飲食起居,避免你原本勞苦摸爬的一生,還將你姨母接進國公府,關照你的表哥。你是該恨他多此一舉,不止你,我現在都恨他。」

  「容九!」雲裳打斷他,容裔臉色比她還陰沉,將這膽大的姑娘牢牢護在懷內,「上來個喘氣的把婉氏帶下去,弓箭手還等什麼呢!」

  「慢!」高台下突然傳來一道渾厚聲音,「裳兒、蓉兒!」

  一陣簌簌甲冑聲摻雜著漫天驟雨,沿著長階步步生風地上來。

  領兵赴漠北後又折道山東的華年,終於在此日還京。

  他盔甲尚不及脫,看著青玉台上的狼藉,瞳孔輕顫。

  確認雲裳無礙後,華年轉看華蓉,喉頭髮哽:「蓉兒,你怎麼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他身邊有京城的蠅衛,從往來通信中已知華蓉的所做所為,原還存著一絲不信,今日親眼看見,由不得他不信。

  老將軍上陣殺敵沒腿軟過,此時上前兩步,雙腳竟有些沉得心酸,華蓉冷眼將簪子對準他,呵呵笑道:

  「我說什麼來著,你第一句叫的是親女兒,第一眼關心的還是親女兒。華年,我不是你女兒,我是你買回的蠱,是你的傀,我這輩子都恨你!」

  「蓉兒……」

  華年聽著誅心之言,眼中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他回頭看了臉白如雪的雲裳一眼,苦澀點頭,對華蓉道:

  「是爹爹的錯。爹爹當初狗血蒙了心,對不住你。但不管你信不信,我那時候看到你……那麼瘦弱,那麼乖巧,很快就後悔了。」

  身為父親,他這碗水註定是端不平的,華年不否認。當他重生後憂慮雲裳性命,錯信遊方道人買女替劫,事情做下了,他也不否認。但是當他醒悟後,馬上給華蓉改了名字,這些年視她如親女,這一點,同樣萬萬不能否認。

  「蓉兒,我向你認錯,隨便你怎樣怪我都行。但是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雲裳,你明白嗎?」

  華蓉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視他若仇敵一樣紅著眼:「你去死!」

  變故陡生。

  沒等雲裳掙開容裔,那支金簪已刺入華年的鎖骨。

  華年全身披甲,唯一的脆弱之處便是脖頸,一簪子下去用了全身力氣。

  只是她萬未想到,華年連躲都沒躲。

  華蓉驚愕地被鮮血濺到臉上,又隨即被暴雨衝去。

  「為什麼?」她喃喃地不可思議。

  華年悶哼一聲,艱難地捂住肩頭,「我說了,你想怎麼怪我都好,我是你的爹爹。」

  「不,你閉嘴,你不是!」華蓉忽然大喊,為什麼,華年也好華雲裳也好,都用這種不屑一顧,不在意痛癢的方式對待她?她寧可讓他們厭惡自己,也不需要這種包容!

  為什麼,為什麼華雲裳從始至終都可以纖塵不染,被所有人保護著,她卻要淪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華蓉想不明白,她的眼前變得模糊,拼命去抓自己的頭髮,賭狠一用力,竟生生扯下一片頭皮。

  「啊!」華蓉尖叫一聲,忽然回頭向青玉台的邊緣跑去。

  「我死也不會讓你們安寧!」

  「逆女回來!」

  「爹!」

  華年向華蓉的方向衝出去一步,無奈一個踉蹌,被雲裳趕來緊緊扶住。

  華年陡然反應過來,回手蓋在雲裳的眼睛上,「寵汝別看,莫怕,爹爹在這呢。」

  一聲砰然落地,迸濺出的殷紅被湯湯泥雨洗成一小窪打旋的血潑,一眾御林軍心神皆震。

  青玉台上,雲裳啜泣著,扳下父親的手,忙亂地去捂華年的傷口,「爹你怎麼樣,九哥,快幫我傳醫官!」

  「不礙的,老爹的皮厚著呢。」

  小姑娘哭得好傷心,華年聽得心肝欲碎,想抬手撫摸嬌兒的臉,卻覺身上的甲太重了,像一座大山壓在他肩頭。

  他抬不起手,也回不了頭。

  「寵汝,」年邁的將軍嘶啞道:「我只剩下你了。」

  「爹爹別難過。」雲裳止住淚抬頭,目光清毅一字一句道:「華雲裳撐得起華府門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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