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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嘶喊:「憑什麼她是千金小姐,我卻只能命如草芥?華年欠我的,華府上下通通欠我的!只要我一天不死……」

  後頭的華山沒有複述,想必不是什麼好話。

  雲裳不怕華蓉的詛咒,卻在聽到「父親欠她」的時候,眼皮跳了一跳,復憶起她與華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事。

  她之前曾僥倖地猜測,二人之所以同一天生日,也許因為幼時的華蓉被領回府時生辰不詳,所以父親便指了自己的生日給華蓉。

  若如此,那父親年年八月初三日趕赴姑蘇陪她慶生,便等同華蓉每一年的生日,都是自己獨守一個空殼華府過的。

  所以如若可以換一個生辰日,父親不會虧待華蓉,只能說明,八月初三確實是華蓉的生辰。

  可若說華蓉僅僅因此記恨自己,雲裳想,勉強說得通,卻不足以支撐她那些歹毒計謀的動機,華蓉萌芽於微末的環環相扣局,分明是想將她踩進泥里,置她於萬劫不覆。

  她到底隱藏著什麼仇恨,父親又對她有什麼虧欠?

  心裡頭一個模糊的念頭閃瞬而過,似石火一躍,雲裳沒能抓住。

  她揣著心事回房,韶白與竊藍伺候著姑娘淨面換衣。

  今日一出出一場場的大戲比戲班子都熱鬧,二婢無聲打眉眼官司,不敢打擾姑娘思慮。

  雲裳對鏡望見那縷截斷的髮絲,潤黑的眸光輕黯,自己編成辮子掖進長發中。

  選髮帶的時候,她不知出於何種心思,挑了一條大紅色的絲緞扎在發梢。

  是與蛾眉劍上平安結同樣的顏色,無人知她想為誰辟邪求福。

  「小姐真美。」

  韶白甜嘴地贊了一句,竊藍輕輕瞥她,後者輕吐粉舌。

  她當然知這話頭不合時宜,可往常姑娘都是見美心喜,最愛聽人誇她漂亮的,她想著,今日到底是姑娘及笄,想令姑娘開心一些。

  雲裳聽見果然牽了牽櫻唇,桃夭清嫵的目光自鏡中睇望韶白,天然含媚,一腔疑懼暫作雲散。

  竊藍瞧見也笑了,「姑娘,您一天沒怎么正經吃東西,傳飯罷,用後早些歇下。」

  「不。」雲裳起身,攬過桁架上的水紅暗紋出蓮披風,「隨我出門。」

  書僮小安拉開驛館的房門時,頭頂已是深藍摻灰的天色。

  只見一排半昏不黃的燈籠下,紅如丹珠的美人娉婷靜麗,半面姝顏罩在觀音兜里,渾如畫境成真。

  把小安一下子給看愣了。

  待到有琴顏在屋裡問了一聲,小安才反應過來,忙喚一聲「小師叔」,懊惱搓了把乾熱的耳尖,將人請進屋中。

  有琴顏不愧稷中第一老媽子的名號,雖知師妹夤夜過來定有要事,碰面後沒怎麼樣,先留意到雲裳杏核微腫的雙眼。

  他輕輕吸了口氣,溫柔地詢問:「怎的哭了?」

  「不曾哭,風大揉的。」雲裳略略偏開頭,往常在學宮是和幾個師兄撒嬌撒慣的,可眼下情形,卻容不得人軟弱。

  她直言問了出來:「大師兄,你別瞞我,辯禮近在眉睫,學宮新派上京的人無論也趕不及的,師兄……是打算親自下場嗎?」

  小師妹從來敏銳,有琴顏無法,「師兄還能如何。」

  藺三與黃晴至今下落不明,反觀洛北那邊,連資名深遠的無涯院長崔瑾都親自為名下弟子掠陣來了,稷中學宮輸人也不能輸勢。

  雲裳仰頭蹙眉爭道:「可參與辯禮要卸下掌院之職!」

  而且按文林的規矩,之後斷不可以再復職。她的大師兄芝蘭才質,又有剛柔相濟的治事才能,一向為眾多弟子所敬服,若因此一朝折鱗,豈非太可惜了。

  她仰起的目光中蘊著急切的水光,在燈光下一瀲一灩的,有琴顏忍不住拍拍小姑娘的頭,望著那條水紅色發緞,目光溫柔。

  「卸了就卸了,大師兄又不是非要把權,學宮有才者不乏其數,還怕無人接班嗎?正好我也歇歇神。」

  雲裳不依這種不走心的哄人話,吸吸鼻子,露出執拗的神情:「諾大個學宮,大師兄要退位,二師兄是個禪修,三師哥……三師哥性子狷介跳脫,指著他去得罪人還靠譜些,也擔不起八面逢圓的擔子,難不成老師一生收這幾位關門弟子,竟無一人傳他衣缽?」

  她尚不知她的老師也在那條沉船上,說者無心,只為藺三等牽掛,刺進有琴顏耳里卻逼得他喉頭微動,心頭一口血險些又不歸經。

  又怕被機敏的師妹瞧出來,操心不盡的老媽子臉色放得更緩切,幾乎用上哄孩子的嘆音:「阿裳別多想,且有師兄師姐們呢,哪消讓你操心這些……」

  雲裳卻充耳不聞,凝神後退一步,躬身正式行了個同門禮。

  一身紅妝的女子字音鏗鏘:「雲裳同為學宮中一份子,我自請下場,為南學爭一席之地!」

  有琴顏的目光驀地深湛。

  晚來風急,窗上亂竹葉影婆娑,屋內二人淵岳停峙。

  與此同時,大內毓璋宮鳳燭通明,收拾一新的華蓉跪在婉凌華面前。

  她雖沐浴過換了潔淨的宮衣,一身的傷卻無法遮掩,臉蛋上、脖頸上、手背上,處處青腫。

  婉太后便那麼倚在榻邊晾著跪地之人,足喝完半盅養神參湯,方漫不經心開口:「可憐哪,你那姐姐心狠不容人,華老將軍遠在漠北,也不能幫你做主。哀家喜歡你這孩子,見不得老實人受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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