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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放任自流下去……她怕自己頂不住。

  在她考慮清楚之前,容裔卻先迴避出去了,在外屋地上守了一宿的韶白竊藍,進來見姑娘和衣無恙,對視鬆了一口氣,為雲裳盥洗著衣不提。

  雲裳便坐在鏡前由著二婢裝扮,心道再堅持一天吧,多從容裔嘴裡探出點話來也是好的。

  眼見鏡中女子煥然一新,韶白犯難地嘀咕:「姑娘額頭上的傷藥還留給王爺上嗎?」

  竊藍挖她一眼,「你就那麼聽他的話?」

  「我不是聽話,我是怕……」韶白吐舌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雲裳:……倒也不至於,瞧那煞神把我家小韶白嚇的。

  二人沒爭個分明,容裔又赤著腳晃進來,身上還是那件中衣沒換,接過祛痕膏,「我來上藥。」

  竊藍被不露鋒齒的眼神一掃,立馬轉身退了出去。

  韶白忙不迭快步跟出去,小聲:「你還說我呢。」

  竊藍:「……住口。」

  雲裳無奈地聽著這倆活寶鬥嘴,怔神的功夫,一抹清涼落在額角。

  才一天功夫,容裔上藥的手法就熟練了,指腹在吹彈可破的皮膚上輕輕打轉,緩重宜人,不失為一種享受。

  雲裳不敢享受,好不容易挨完好藥,沒等鬆口氣,容裔又自作主張揭開她左眉的紗布。

  只聽一聲輕笑。

  雲裳牙根又有點發癢。

  容裔倒不是嘲笑她,就著俯身的姿勢,端了柄四鳥紋玉鏡在雲裳眼前:「姑娘瞧,半點疤痕都不曾留下,可歡喜了?」

  雲裳聞言心臆大動,恨不得立刻轉眸鑽進鏡子裡瞧,可惜兩枚眼珠依然要「盡職盡責」地空洞無光。

  容裔對她的漠然反應也無所謂,將鏡子撂在台案,返身道:「我去尋支眉筆。」

  人一走出槅間,雲裳立即扭頭衝著鏡子細細看自己的眉毛,只見刮掉處已然生出了密密的黑絨,那刀刃貫傷處光滑平整,除了還略略透些粉色,果真一絲瘢淤都無。

  雲裳心頭一塊大石落定,才美滋滋地彎起嘴角,忽然反應過來不對:

  眉筆?他找眉筆幹什麼,再者,現成的螺子黛不就在手邊麼?

  閃念間身影回返,男人光腳踩在地上,連一絲聲音她沒有,若不是雲裳眼力極佳,險些露相。

  她放空眼神的同時,容裔恰到近前,修長的指間把玩一管小羊毫。

  那是寫簪頭小揩所用,最細最軟的羊腋毫,筆尖上尚沾著未洗的青砂墨。

  男人玩轉著筆倚肘彎身,往女子的淺眉上看了眼,一笑,當著雲裳面前,橫筆在舌尖輕輕濡捻。

  舌上留下一道青色細峰,而那聚成一線的工筆,穩穩描上女子眉線。

  他用最放浪不羈的樣子,做著渾如最尋常人家的君婿早起伺候娘子的事情。

  雲裳以為自己會嫌髒,然而她的心腔卻恍然輕悸。

  「掖庭無餘錢,別說眉筆,有時衣裳都裁不起。」她聽容裔用他特有的低靡隨意的嗓音道:「後來我想出這個法子給我娘畫眉,比青黛經久。所以你放心,我技術很好,不會畫丑你。」

  雲裳心尖又是一顫。

  即使她不甚了解容裔,亦知攝政王少時在掖庭的經歷與他身世不詳的母親是他的兩大禁忌。此前她托夜鶯秘密查訪,不過探到鳳毛麟角,如今他卻如此自然地對她說了出來。

  為什麼,只因她痴傻聽不懂?

  可容裔也不像個會隨便傾訴心事之人啊。

  而且他此時看起來……興致極高,好像落下多年的手藝重新有了用武之地。

  二人呼吸相聞,雲裳的心亂了。她做事習慣有一是一,一人之事絕不遷連家人。從容裔的話里行間,她聽得出他對他的母親十分懷緬,而攝政王生母之死至今對外是個謎,那麼這一定是他心頭一道不能觸碰的逆鱗。

  現在這道傷疤卻因為她的偽裝,令容裔對著她毫無保留地撕開了。

  愧疚心陡生。

  不是她無原則地心軟,蓋因她心底也有個不能碰的七寸,所以一時物傷其類了。

  亡者為大,不當用以算計欺騙。

  「姑娘好看。」最後一筆描成,容裔放下眉筆,滿意端詳。

  雲裳不動如山。等不到她的反應,容裔有些沒奈何地挑了下眉頭。

  瞥眼銀蝌水漏,抬手在女子頭頂揉了一把:「今日有個大議會,不能陪你了,你在這兒乖乖的。」

  待他磨磨蹭蹭地離開後,雲裳始動眼眸投向鏡中。

  鏡中少女一彎黛眉如新柳,渾如出自名家妙筆,左右形狀分毫不差,即便春風相裁,也不過如此了。

  哪怕雲裳自己動手,也不會畫得更盡善盡美一分。

  女子有些沒法子地嘆息一聲,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

  「韶白、竊藍,你們進來。」

  韶白在外間聽見姑娘喚她,整個人先是一呆,繼而一雙杏眼被水色蒙了一層,手不跟腳地跑進來:「姑娘,你好啦!你這幾日嚇壞我了!」

  雲裳含笑按按耳朵,「這是我的不是,回頭向你們賠禮。」

  竊藍見姑娘言語如常,稍一思量便明白過來,不可置信道:「姑娘您是……」

  雲裳點點頭,余話回家解釋不遲,眼下且命二人收拾東西,預備打道回府。

  她來時是隻身一人,用物一概為王府所備,但女子家私用的物件,斷沒有留在外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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