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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晚音忙將他攙起來:「別這樣,我受之有愧。之前答應過放你跟她一起走,但眼下陛下這毒尚未找到解藥,實在還得依靠你。」

  蕭添采沉默了一下,溫聲道:「臣從未想過離開。謝妃娘娘餘生安好,臣便別無所求了。」

  庾晚音忍不住露出了仰視情聖的眼神:「其實你也可以別有所求的,大家不介意。」

  蕭添采僵住了,不自在地低下頭:「臣……臣自知入不了她的眼,也入不了她的心。與其弄得相看生厭,不如送她離開。日後天大地大,她每見一處山水,或許也會憶及故人。」

  情聖,這是真的情聖。

  庾晚音肅然起敬:「放心吧,我會去安排的。」

  蕭添採得了她的保證,千恩萬謝地走了。離去時還弓著腰,不敢讓她瞧見自己臉上的愧色。

  他急於送走謝永兒,並不全是怕端王。也是怕庾晚音發現,其實自己即使留下,也沒有多少價值。

  皇帝剛才那個威脅的眼神,是在提醒自己別說不該說的。

  比如,他體內的毒素從出生之前埋到今日,已經積重難返了。小太子偷襲的那一大把毒引,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又比如,太后臨死前的那句遺言其實是四個字:「此毒無解。」

  靈堂里,夏侯澹目送兩人走遠,立即尋了張椅子坐下,雙手抵住額頭,那力道活像要將它擠爆。

  持續不斷的疼痛中,已經模糊的記憶忽然又浮上了眼前。他重新瞧見了若干年前,病榻上喘著氣等死的皇祖母。在徹底咽氣之前的一個月,那可憐的女人每天都在神志不清地嚎叫。當時沒人知道她在嚎什麼。

  如果等待自己的也是同樣的下場……

  夏侯澹嗤笑了一聲。

  那種鬼畫面,他可不想被她看見。

  停靈最後一天,終於有消息傳來:邶山有人深夜出沒,搬動幾塊巨石,埋在了雪下。

  「看來是選了Plan B。」庾晚音說,「咱們的人就位了麼?」

  夏侯澹:「在山裡埋伏多日了。出殯當日,禁軍也會將邶山圍起來,不會給他們動手的機會。」

  他們與暗衛敲定了行動細節,庾晚音又提起謝永兒的事。夏侯澹沒有異議,當下安排了送她的馬車。

  雖然萬事俱備,庾晚音卻總覺得愈發不安,仿佛漏掉了什麼關鍵的細節。

  她在腦中將計劃過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險。

  夏侯澹:「別光顧著別人,你自己呢?要不然你也跟著謝永兒一道躲開先……」

  庾晚音打斷了他:「我跟你一起去邶山。」

  夏侯澹:「?」

  夏侯澹皺眉道:「不行。」

  「我可以喬裝成侍衛,像之前那樣——」

  「你來也幫不上忙。」

  「幫得上啊,否則造槍何用?別忘了我槍法比你准。」

  「那也不缺你一個!」夏侯澹換了口氣,放緩聲調,「聽話,這一次是真的危險,我以為這事兒根本不需要討論的,之前封后的時候不都說好了嗎?」

  「說好了什麼?」

  夏侯澹:「。」

  庾晚音逼他:「說好了什麼?」

  「說好了讓我安心。」夏侯澹平淡地說,「你想讓我生死之際都多一份掛念麼?」

  庾晚音轉身大步走開了。

  她不知道刺痛她的是夏侯澹那留遺言似的語氣,還是自己心中揮之不去的不祥預感。

  暗衛覷著夏侯澹的眼色。

  夏侯澹面色平靜,揮退了他們,獨自跪回靈牌前,等待新一批弔唁的臣子上門。

  腳步聲由遠及近,庾晚音又風風火火地回來了,沒好氣道:「走吧,還跪個屁,人家都打算在邶山動手了,你打算陪太后過年?」

  她沉著臉拉起夏侯澹,提高聲音喚來宮人:「陛下龍體有恙,快扶他回寢殿休息。」

  夏侯澹倉促入戲,悲戚道:「可是母后……」

  庾晚音懇切勸道:「陛下,龍體為重,莫誤了明日出殯。」

  夏侯澹:「那,那也有理。」

  於是他們回了寢宮,大門一關,趕走了所有宮人。

  庾晚音:「包餃子麼?」

  夏侯澹有些詫異地看她的表情。庾晚音強壓下心中的焦躁,偏過頭去:「包吧,大過年的。我去喊北叔。」

  一想到今日過去,不知道明日會如何,便覺時間從未如此寶貴,她連氣都捨不得生了。

  夏侯澹笑了笑:「好。」

  北舟欣然應邀,當場搬來全套廚具,展示了一手和面絕技。

  夏侯澹脫掉孝衣,在一旁幫著剁餡,一刀與一刀之間的距離像人類的命運一般不可捉摸。庾晚音看了一會兒,忍無可忍地奪過菜刀:「邊兒去。」

  夏侯澹不肯走,還非要發言點評:「你這也就五十步笑百步吧。」

  「那還是比你好一點……換個崗位吧,會包餃子麼?」

  北舟:「他怎麼可能會?我來我來,你倆都去玩吧。」

  北舟動作麻利,雙手上下翻飛,一人頂十人。庾晚音沒找到幫忙的機會,決定去干點別的。

  宮裡原本備好了過年的布置,只是太后死得不巧,只好全收了起來。庾晚音找了一會兒,翻出兩盞龍鳳呈祥的宮燈,沒法往外邊掛,便掛到了床頭自娛自樂。

  她又去偏殿喊謝永兒:「吃不吃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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