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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手心有個舊傷痕,隱約看出來,像是一輪彎月。

  “月牙兒,是我的乳名。”溫蕙問,“你怎麼會知道?”

  “我就知道一定是人名。”蕉葉說,“我們的行規,為了不死,會讓客人自己定一個暗語,受不了時候,喊出暗語,客人知道該停下來……”

  蕉葉慢慢地將她這個特殊的行業展露給溫蕙。

  溫蕙靜靜聽著,幫她淋水,幫她搓洗,給她的身體打上香胰,徹底清潔。

  “你恨他嗎?”她問蕉葉,“他這樣對你。”

  “不恨啊。”蕉葉說,“只是客人而已。”

  她說:“客人,都是病人,他們被附身了。”

  “最早最早的時候,我是恨的。”

  “後來,我遇到一個客人。嚇,他生得好看呢,是個俊郎君,特別的斯文。可你想不到他對我做出些什麼事來。”

  “等他再穿上衣服,就又變成一個斯斯文文的俊書生了。他甚至還抱著我,親我的額頭,一直跟我說對不起,說抱歉,像是一個特別溫柔的人。”

  “我問他,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麼要那樣呢?”

  “他說,他被附身了,他的身體裡有一隻獸。他需要一個馴獸的人,把那隻獸馴服,這樣他穿上衣服走出去,就又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了。”

  “你不知道那個人看我的眼神有多溫柔。”

  “他告訴我,我就是那個馴獸的人。”

  “我其實一直挺驕傲的,因為我馴服過很多的獸,他們走出我的房間的時候,都變得平靜了。”

  “只這一次,我馴服不了了……都督啊,惡化得太快太厲害了,他的戾氣,比旁人要重得多。我好幾次,都要死在他手裡了。”

  “幸好有你。你真的,救過我好幾命。”

  213. 第 213 章 水淹

  第213章

  霍決腳步急促, 走進了正房的寢室里。

  溫蕙正坐在圓桌邊,擺弄一隻匣子。

  那匣子體積頗大,結構和女子的妝匣差不多, 最上層的蓋子可以掀開,下面一層層都是抽屜。

  看到那隻匣子,霍決的腳步驟然停住。

  他明明, 叫人把那隻匣子收好了。

  溫蕙翻弄著抽屜里的東西。

  有金鎖鏈,帶著鐐銬, 還有很多其他的工具,匪夷所思, 無法想像。

  霍決沉默地站在那裡,看她擺弄。

  溫蕙拿起一柄尖銳的利器, 這東西不知道具體是該怎麼使用的,她只握住, 試著像蕉葉那樣,劃破自己的手心。

  然而鋒利的尖兒只是觸到掌心, 便被霍決一把抓住了。

  “蕙娘……”他澀然道。卻說不下去。

  當這些東西都曝露於溫蕙的面前,便是霍決這樣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對她和自己, 簡直是兩套標準。

  他想讓她做他回憶中的“月牙兒”,卻不肯當她回憶中的“連毅哥哥”。他想讓溫蕙更了解他這個人, 直面他的為人,與真正的他在一起。

  但這個“真正的他”,決不包含這一面。

  這一面, 只在夜晚曝露,只曝露在蕉葉的面前,連他自己都無法在白日裡直視。

  他在白日裡做的一切, 無論殺了多少人,染了多少血,都還可以說是受命於天子,被迫於生存和世道。

  但他在夜晚對蕉葉的做的事,才是真真正正的他自己。

  溫蕙抬起眼,問他:“你這樣對她,自己會覺得快活是嗎?”

  霍決緊抿嘴唇,不回答。

  這樣一個問題,回答不了。

  但很多時候,沉默等同於回答。

  溫蕙站起來,扣上了匣子的頂蓋,手一推,匣子飛出去落在地上,金鐐銬閃閃發光,各種奇形怪狀的工具鋪了一地。

  把霍決,砸出了一地的狼狽。

  “你說殺人就殺人的。”溫蕙問,“卻為什麼不殺蕉葉?你若當時殺了她,這些事,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霍決只垂著眸。

  溫蕙道:“就連你,都覺得蕉葉該活著,是吧?”

  溫蕙想起蕉葉這個女人。

  清洗乾淨,她不肯躺在床上上藥。

  “一年了,就想曬曬太陽,”她說,“還想吃烤肉。”

  她說這話的時候盯著溫蕙,暗示得很明顯了。

  溫蕙於是叫廚房去準備烤肉。

  聽到有烤肉吃,蕉葉開心起來,乖起來,就到檐廊下,一邊曬太陽,一邊上藥。

  “每一頓都可能是最後一頓,要吃得好才對得起自己。”她說,“沒事,別擔心,皮外傷而已,我在我們院子裡,忍痛的等級是甲等。”

  當有人想送個行家裡手給霍都督的時候,去買人。要求是,漂亮不漂亮在其次,能扛得住最重要。

  媽媽把蕉葉給了那些人,因她的忍痛等級是甲等,最能忍。

  小梳子給她清理腿上的傷,發出了咒罵。

  蕉葉道:“別罵菩薩。”

  小梳子道:“你還相信有菩薩!”

  “自然信的。”蕉葉說,“世上當然有菩薩。”

  小梳子嘲笑:“那她怎不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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