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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寧帝詫異:“陸卿這是何事?”
因日常里,並不總行叩拜禮的。官員是臣子不是奴才,日常見到皇帝,行揖禮即可。
陸睿舉止反常,皇帝故而詫異。
陸睿額頭觸著地板,道:“臣昨日得知,臣妻……過身了。”
……
……
“你想請假,學士不准?”淳寧帝道,“所以來找朕?”
“學士一片提攜後輩之心,都是為臣好。”陸睿道,“只學士年紀大了,恐久已忘了,仕途之外,還有旁的東西。”
“你的妻子不過是個軍戶女,家裡既然瞞著你,你現在便趕回去,恐也已經下葬了。”淳寧帝問,“值得嗎?”
“她出身的確不高。但……”陸睿抬眼,“少年結髮四字,學士忘記了,陛下必是懂的。”
“是。”淳寧帝道,”他們這些老頭子,活得太久,知道什麼。就會催我立皇后。”
陸睿抬眼看去,皇帝竟流下眼淚。
陸睿又垂下眼去。
皇帝抹了一把臉,吩咐道:“給陸卿批個條子。”
今日皇帝身邊當值的正是和陸睿同科的狀元,他姓周,周學周宏才。
周學都看得怔住了,聞言,忙應道:“是。”
筆鋒蘸墨,批了條子,蓋了印章。
皇帝准了陸睿的假。
“去吧。”皇帝說,“慰佳人一縷香魂,早去早回。”
陸睿再次跪下,額頭觸地:“謝陛下。”
陸家在京城的人,以陸侍郎官職最高,在京的陸氏族人都唯他馬首是瞻。
翰林院就在六部的後面,離得也不算遠。翰林掌院學士與陸侍郎有些私交。中午擱了筆,看看天氣,學士溜達著去了六部。
“嘉言這少年人啊,還是年輕。”他對陸侍郎抱怨,“這是什麼時候,能脫身嗎?等他回來,陛下跟前全是新鮮出爐的庶吉士,個個熱騰騰的,哪還有位置。年輕人,真是不曉得輕重。”
陸侍郎還是從學士這裡知道了侄媳婦去世的消息,嘆道:“他們小夫妻恩愛,在我們族中是有名的。唉,年輕人……幸虧馮兄說醒了他。以後嘉言在翰林院,還要馮兄多多照拂。”
學士捋著鬍鬚說:“是我門生,那是自然。”
兩個人正說一併去用飯,迎面就走來了才談起的年輕人陸嘉言。
陸睿十分平靜沉穩,走到二人面前,先向掌院學士行禮:“學士。”
再向陸侍郎行禮:“六伯。”
陸侍郎道:“你怎麼到這來了?”
陸睿道:“我到院裡尋學士不見,聽聞學士過來這裡,故尋來了。”
“侄媳婦的事,我剛剛聽說了,人有生老病死,世事無常,便是如此。你要節哀順變。”陸侍郎道,“只你老師說的都是正理。男兒在外博取功名,才是正途。人既已經去了,你祭一祭她,全了夫妻之情便是了。”
陸睿一直垂眸聽著,待陸侍郎訓完,卻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雙手奉給掌院學士:“學生尋過來,是想請學士過目。”
那紙張上的紋樣太熟悉,皇帝日常發布一些短效的指示、諭令,專用的。
學士一邊說著“是什麼”,一邊打開。看了一眼,臉上一陣青白。
反手遞給了陸侍郎,陸侍郎看完,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
二人一起盯著他:“你……”
陸睿深揖:“老師一片拳拳愛護之心,學生感銘於心。老師所擔心的,如今解決了,學生懇請老師體恤,准了學生的假。”
學士一笑:“可。”
陸睿再深揖。
陸侍郎無奈,訓斥:“以後三思而後行。”
陸睿告罪,退下。
待他離去,陸侍郎拱手:“少年人衝動了,今日我做東,給馮兄賠罪。”
陸睿越級請假,實是冒犯了掌院學士。學士是他座師,這更是不敬座師了。
學士卻豁達,道:“是我小看了他,你這族侄,倒是個有主意的人。”
陸侍郎嘆氣:“年輕啊。”
的確是年輕衝動,但他去了皇帝跟前,能拿到皇帝特批的條子而不是受到訓斥,是他的本事。
你看皇帝對一個人笑眯眯,就以為皇帝對每個人都笑眯眯嗎?
“這樣也好。”學士道,“就全了探花郎的深情之名。正好與陛下交相輝映,也是佳話。”
陸侍郎嘴角也勾起。
他們這位陛下,也是出了名的對髮妻深情之人呢。
180. 第 180 章 難受
第180章
陸正的幕僚劉先生得知陸睿得了喪假回家, 大吃一驚。
他在陸睿中了探花後拖了好幾日才上門,就是怕他年輕人衝動要去奔妻喪,想讓翰林院絆住他。萬不料他還是請了假。
“這怎麼使得, 怎麼使得。”他氣得夠嗆,“公子可知事有輕重嗎?”
“我知。”陸睿道,“所以回去。”
他臉上神情平靜, 一點也不像一個“衝動”的人。劉先生想跟他吵都吵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