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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想不到她這一點私心,竟令得溫蕙母女天人永隔!

  陸夫人以袖掩面。

  她這一生自傲自負,便是對亂了尊卑企圖僭越的妾室還擊,也不覺得虧心。

  萬想不到都這個年紀了,竟無顏面對兒媳。

  虧心!

  丫鬟卻在這時候進來稟報:“少夫人來了。”

  陸夫人忙擦擦眼睛,道:“快讓她進來。”

  溫蕙進來,一身素服,那眼睛還是腫的,顯是哭了一夜。

  陸夫人看到,心中更難受,可還沒開口,溫蕙一進來,直接就跪在了陸夫人的面前:“母親!”

  陸夫人忙去扶她:“有什麼事,說便是。”

  卻拉也拉不動。溫蕙從小基本功紮實,下盤穩,她此刻使個千斤墜,哪裡是陸夫人拉得起來的。

  她扶住了陸夫人的手臂,仰起頭,含淚道:“母親,我,我想去青州。”

  其實從她跪下的那一刻,陸夫人便猜到了。聽溫蕙說出來,她點頭:“可以,你去。我許了!起來說話。”

  溫蕙這才肯起來,對陸夫人感激不已。

  因她這要求出格了。

  禮法上來講,出嫁女不需為父母奔喪,在婆家服個孝即可。若是住得近,回去看看,搭把手幫個忙的,倒沒什麼。似青州和江州,相隔了千里之遙的,溫蕙提出來去青州,在許多人家根本不會被准許。

  哪有出嫁女千里迢迢,專門為了回一趟娘家的。

  嫁得遠的女子,一輩子沒回過娘家也是正常的。

  所以世人才說,女兒是賠錢貨;所以嫁人,等同於二次投胎。

  陸夫人道:“讓嘉言陪你去。”

  但青州和江州交通往來,單程都超過一個月。這一去,加上在那裡停留的時間,三個月起底,拖一拖四五個月之久也是可能的。

  溫蕙猶豫了一下,道:“夫君還要讀書,我跟哥哥去就行。”

  溫蕙不太敢耽誤陸睿的學業。因陸睿的學業才是這個家的正經事。她能獲得婆母准許走一趟青州,已經十分知足,不敢因此耽誤了陸睿。

  陸夫人眼中閃過怒色,問:“是嘉言不願意去嗎?”實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是這樣一個冷漠的人。

  溫蕙吃驚,因陸夫人平時不會這樣情緒外露,他們這些讀過書的人,都講究喜怒不形於色,是自身修養的一種體現。她忙道:“不是,不是的。”

  她羞愧低頭:“是我,我還沒同相公講。”

  陸夫人恍悟了溫蕙羞愧什麼。這裡暴露了溫蕙的一點小心機。

  上面公婆懼在,溫蕙想去青州這個事,陸睿是根本做不了主的。因為父母在,不遠遊,別說兒媳婦,便是兒子想出遠門,都得得到父母准許。

  溫蕙十分明白這一點。

  但陸睿又是溫蕙的丈夫,對溫蕙想做的任何事情,他都有第一決定權。

  溫蕙若先與他說了,他若不同意,這件事直接便被否決了。連丈夫都不同意的話,一個妻子是不可能出得了遠門的。

  若與陸睿說了,陸睿同意,則還得去想辦法讓陸正和陸夫人同意。若公婆二人不同意,白白讓陸睿與父母產生矛盾。

  所以溫蕙乾脆直接繞過了陸睿。

  但在陸正和陸夫人之間,誰都知道真正又決定權的人其實不是陸夫人而是陸正。

  溫蕙直接來找陸夫人並不單單因為兒媳跟婆婆說話更方便,而是溫蕙的心裡邊,便覺得陸夫人會同意她,乃至會幫助她。

  因溫蕙自己內心裡,實在沒有任何的把握去說服公公陸正。

  去說服一個進士,讓他同意自己的兒媳去做一件於禮法和常情都不太合的事。溫蕙根本無法想像。

  陸正可是一個進士啊。

  講禮法,論辯才,誰還能勝過一個兩榜進士?

  溫蕙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陸夫人身上了。說難聽點也可以說她利用了陸夫人。

  因為當陸夫人說她許了的時候,便將說服陸正這個事接過去了,替溫蕙擔起來了。

  溫蕙又感激,又羞愧。

  陸夫人見到陸正,便先落淚:“當初與老爺說早點接了媳婦過來好教導,不過都是藉口。其實是因母親對我嚴格,我存了一點私心,想讓媳婦早點養在身邊,好跟我親近。不料卻讓她們母女天人永隔,老爺,這都怪我。”

  “蕙娘想去青州,我已經允了。不允的話,我這良心日夜難安,怎麼睡得著覺。”

  “既允了,便叫嘉言一併去與他岳母弔唁吧。也讓旁人家看看,我們陸家不僅知恩圖報,還是何其的重情義,又寬厚。真正的詩禮之家,原就該這樣的。”

  一家的媳婦,竟想千里迢迢回娘家。陸正乍聽之下,內心中便生出不快。

  但陸夫人的話他也思量了一下,權衡之後,一如陸夫人所料地同意了。

  陸夫人用帕子按按眼角的眼淚,稱讚道:“老爺果然寬厚。”

  陸正心裡卻在琢磨另一個事。

  溫蕙自嫁過來,婚禮當日便收到國喪消息。母親又悄悄說與她算過,說她福薄經不得這等沖,福氣已經沒有了。

  陸正原並不是太當作一回事。後宅婦人,尤其是年老婦人,常容易被那些神棍唬弄以達到騙錢的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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