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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紋從外頭回來,太后在廊下逗安玥新養的一隻彩鸚鵡, 羽毛長得花里花俏,嬌小可愛, 卻是個笨舌, 教了兩個月只會說個「啊不, 啊不」誠然是個桀驁不馴的。

  太后問:「怎麼樣?」

  錦紋失落地搖了搖頭:「陛下說, 夜裡有議會, 改日再來陪太后進晚膳。」

  太后聽罷, 不悅地放下鳥食, 氣道:「改日,改日,究竟他哪時有空?整整兩年了, 哀家都忘了還有他這個兒子!」

  錦葉和錦紋忙勸:「陛下確實忙,聽說年節後又添了一個午朝,高句麗國的使節近日也來朝奉,確實忙不暇接。」

  太后沉沉地嘆息:「他這是怕累不死自己麼。」

  錦葉憂傷地道:「陛下還沒從那傷心的念頭兒里挺過來呢,奴婢有時看著,那眉頭總蹙著,沒個舒展的時候,怪可憐見的,聽聞各地的官員探子將國朝翻了個,明里暗裡找,也沒得貴妃的半點影蹤,,魚沉雁渺,這情形,明顯的凶多吉少啊。聽聞陛下遣了使臣到外邦去找了。」

  太后愁腸百結,坐到廊下嗟嘆:「這兩年他偏叫自己泡在苦藥湯子裡煎著熬著不肯出來,明明後宮有人,他卻叫自己活得像個鰥夫,哀家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不該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他身上。」

  從前以為禝兒的性情像太宗皇帝,強毅果敢,殺伐決斷。

  豈知,他也像他的父皇,至情至性。

  多麼悲哀,都說母子連心,做母親的卻不懂自己的兒子,原來舊年的母慈子孝,只是做兒子的處處委曲求全,事事依順著母親的心思。

  夕陽西照,昌明殿,父子倆在進晚膳,小宗時已近兩歲半,穿著皇子的香色小袍,頭頂兩個角角,戴著赤金蟠螭紋項圈,一張稚氣幼嫩的小臉,眉如利劍,朗目星眸,與父親的神韻相像,與哥哥八分貌肖,此刻捧著白玉小碗吃著紅稻米飯,小嘴油油的,嘴角掛了幾個米粒。金絲楠木圓桌上鋪著提花龍紋黃綢桌圍,垂著金線流蘇,一桌肴饌馨香,皇帝不停為小兒添菜。

  撂下牙箸,接過宮女呈盤裡的帕巾拭口,小宗時喝了半盞水晶園子湯便覺碗裡的飯吃不下了,也撂下小銀勺,稚聲清脆:「父皇,兒子飽了。」

  皇帝看了看碗裡還剩兩口,誡勉道:「忘了父皇說的,一飲一食來之不易,粒粒皆辛苦。」

  小宗時「哦」了一聲,重新拿起銀勺將碗底的飯吃的一粒不剩。

  宮女捧著呈盤遞來帕巾和漱盂,皇帝親手接過為兒子擦了擦小嘴,又漱了口,洗了小手,然後說:「天色還早,父皇有幾個奏本要看,你到殿外和他們玩一會兒,消消食,仔細不要跑的太急。」

  小宗時眸子一亮,要來最喜愛的充氣皮球噔噔噔跑了出去,小柱子和幾個宮女緊跟著,到外殿和侍衛們練蹴鞠。

  皇帝坐到御案後拿起了硃筆。

  殿外傳來清脆的笑聲,小宗時是昌明殿上下共同呵護出來的幼苗,內監,宮女,殿前直都尉和中郎將,無不奉為至寶,偶爾打個噴嚏都嚇得眾人擔憂半天。

  張何兩個嬤嬤已年老,心疼貴妃的三個孩子,不忍告老而去,素日留在春和殿打理庶務,宗時的貼身保姆換成了張嬤嬤的二女兒蕊姑。

  天色全暝,小兒從淨室沐浴罷裹著一張大手巾,被抱著放入龍榻,一雙大手輕快地擦拭的乾淨了,肉嘟嘟的小身子活似個糯米糰,穿上寢衣,皇帝的動作嫻熟溫柔。

  頭髮還半濕著,皇帝將兒子舉高高逗了一會兒,小宗時笑的咯咯咯,還未有睡意,逐吩咐取來幾個大字,白日剛學了,這會子做溫習。

  「豆、苗、青......」依偎著父親的胸膛,又聽了兩篇寓言,困意漸漸浮上來,枕著手臂,被另一隻手有節奏地拍著進入了夢鄉。

  皇帝等兒子睡沉了,放在枕上,蓋好錦被,小兒睫毛動了動,又拍了幾下輕輕打起了睡鼾,蕊姑放下蛟綃紗帳,皇帝這才重新回到東側殿御書房。對小柱子道:「添些清神香,你們下去歇息罷,朕還有些事情要理一理。」

  小柱子心疼:「陛下,龍體要緊吶。」

  皇帝拿起了厚厚一沓邸報。

  走出殿外,小柱子抬袖擦淚,宮女月蓮捧了皇帝要的釅茶,見到此狀,也跟著黯然神傷。

  兩年了,對於旁人來說波瀾不驚的時光,對陛下來說卻如同酷刑,娘娘剛去那會子陛下痛不欲生,小殿下發燒了一回,陛下才像是明白了什麼,一刻也不離步地守在小搖床前,學會了餵藥,學會了換尿布,學會了擦洗沐身,百天大的孩子最是嬌弱,事無巨細地關懷疼愛。

  太后和皇后多次來請願將小殿下挪去後宮,陛下執意不肯,要親自撫育。

  聽聞先皇就是在昌明殿親手養大了永王。

  那時候,小殿下常常夜哭,陛下批閱著奏章放下筆快步衝上來,不等乳母抱起,搶先一步,哄得清醒了才交給奶母,等吃了奶,再要過來,拍了嗝,抱著舉著哄睡了,坐回御座,一手端著,一手拿起硃筆,一抱就是一夜。

  御前眾人親眼經歷了嬰兒是怎樣從呱呱啼哭到姍姍學步,小殿下長了乳牙吃的第一口米羹是陛下餵的,第一次下地走路也是陛下扶著,來廷議的官員們時常會見到這樣的場景,前一刻陛下正與他們侃侃而談,後一刻兒啼聲一起,立刻起身奔到側殿,再回來懷裡多了個小崽子,一邊哄拍著,一邊若無其事地繼續與他們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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